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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云生气地往小鼓上一敲,不唱了。鼓声惊动了在座的人,大家都回过头来。
年轻的司令起身,把她拉到餐桌旁:“你该吃点东西。”
“谢谢,我不饿。”
“坐嘛。”有人替她拉了一把椅子。
“如果你们还要我说一段故事,我就说。不然,我就要回家了。”
满洲将军频频催她坐下,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将军要你坐,你就该听话坐下来。”省主席说道。
“我不配。”
“别强辩。”司令强按她坐下。
所有的眼光都落到她身上,她觉得很不是滋味。司令举杯向她敬酒,她只浅啜了一下。司令走近她,高举着酒杯说:“这样可不行。来,干杯。”
“我真的不行,我不习惯陪人家喝酒。”
主席夫人开口了:“将军这可是给你面子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懂规矩、摆臭架子的戏子。”
“请您见谅,我头痛。我能不能回家?”
“不行,你今天晚上就留在这儿。”
这下子遏云可吓慌了。
“里面有一个好房间。你如果想休息,可以进去。”他的手又放在她的肩上。
“遏云如果真累了,应该进去躺躺,将军头也正痛着。两个人都该进去歇歇,头痛自然就会好啦。”副官的妻子说道。
遏云生来脾气就坏:“我是干活儿的女孩,可不像你们这些贵妇人。我的头痛不是陪别人的丈夫睡觉就会好的。”
“臭婊子!好大的胆子!”主席夫人说。
“让我来,你们都不懂得应付女人。来,你去躺一会儿,我的车子会送你回家。”司令柔声对她说。
“那么现在就送我回去,我不要进去躺。”
现在司令的眼神比刚才省主席的卫兵更令她心慌。“我告诉你,你们这些体面的人各有丈夫和太太。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一个可怜的弱女子?我卖唱,我可不卖身!”
主席站了起来。“将军,我向您道歉。没想到一个在街头卖艺的竟胆敢如此无礼。”
遏云还没来得及弄清事情,卫兵就把她双手抓住,拖她到一间密室。她把门锁好,然后看看房间的布置。一张豪华的外国床,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她怒气未消,等着看事情的发展。
外面的喧闹声并没有停止。
说也奇怪,竟然没有人打扰她,不过她熄灯后静等了几个钟头,怕是睡着了,渐渐地合上眼睡了。
一大早醒来,竟然平安无事,着实令她吃惊。她打开门,看到一个卫兵。她走上前去,对卫兵说她要回家。
“不行。将军还没起来。我想你还不许离开。”
一整天,她都在窥视着窗外,想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后窗外她看到一块菜园和马厩,越过花园的短墙,她看到了城墙。阳光洒在城墙上,可见得那是北城墙。由窗子那块窄窄的角落朝西边看去,只见一大片果树林,她搞不清花园是通往何处。
显然司令把她忘掉了,不然就是把她软禁起来,要她考虑考虑。他去了一整天。晚饭时间她听到有人在敲她的房门,她走去开门。司令站在门口。
“你还好吧?你昨天晚上的行为实在很愚蠢。”他说。
“求求您,让我回家好吗?”她哀求道。
“今天晚上我要出去。回来以后我再来和你谈谈。不过你这么小题大作,未免太傻了。”他说话非常彬彬有礼。可是她真恨他的笑脸。
她在房间里用晚餐。过了不久,她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和按喇叭的嘟嘟声。然后汽车都开走了。屋里静得出奇。据她所知,只有一个女佣在她附近,不过厨房亮着灯,里面有声音。
她观察着窗下的果园。她确信门口站有卫兵,不过也许她可以找到其他的路逃出去。朦胧的月色照得花园里鬼影幢幢。她听到马厩附近有脚步声,还看到一个卫兵在木门前面的磨石子路上走来走去。卫兵转身的时候,偶尔还会看见刺刀的光芒呢。
后来厨房的灯也关掉了,她看了一下搁在桌上的手表——十一点。她把灯关掉,静静地躺在床上,假装睡觉了。
“遏云!”女佣从门外叫她。
“我在这里。”
“乖乖上床睡吧!”
“我很好。你也去睡吧。”她听到女佣慢慢走开的脚步声。
偷偷地爬起来。窗口离地约七八尺高,她必须要脱掉鞋子往下跳,才不会弄出太大的声音。就算被逮个正着,充其量也只是再关起来而已。
她朝马厩的方向望去,看着那个卫兵的身影。四周静悄悄的。她提着鞋子,往窗外一跳,啪的一声落在地上。这一跳,把一只鞋子弄丢了。她伏在地上,看四周的动静。好在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找到那只鞋子,蹑手蹑脚地爬过一片空地,朝果树的那片黑影冲了过去。她脚下枯树枝每响一下,就吓她一跳。草上已沾上露珠,她的足踝都湿了。她向较暗的西边走去,因为那边的树叶比较茂密。走了五十码,她遇到一堵墙。墙高约十尺,她爬不过去。她沿着墙直走,发现墙边有一棵枣椰树向外面伸延,可是树枝太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往马厩看去,只见星光下有一条人影。她也许可以爬上马厩的屋顶,然后往下跳,可是她不敢朝那个方向移动。
她绝望地返身踏着湿湿的草地,走向密林。她再也不能回房去。就当她站在一棵树下,盘算着下一步的时候,听到黑暗中有人低声说:“遏云,你不正是遏云吗?”她发出一声尖叫,全身都紧张了起来。
人影向她冲来。“别出声!”对方说。她还没弄清楚这一切,飞鞭已经从后面把她的嘴掩住:“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是范大叔派我们来的。”
“谁在那边?”一个声音喊道。从树影缝中,他们看见一条人影窜来窜去,手电筒四处乱照。卫兵顺着尖叫的方向朝他们走来。
飞鞭说:“别出声。”他们蹲在树丛里。手电筒的灯光愈来愈近了。飞鞭一腿跪在地上,准备动手。卫兵的手电筒照到遏云的浅蓝色的旗袍。
“出来!”卫兵吼道,同时把哨子放进嘴里。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形状像是磨尖了的切石扁钻的黑色武器射入卫兵的胸膛。他应声倒地,手电筒掉在草地上。
“咱们快离开这儿!前面的卫兵可能已经听到你的叫声了。”
飞鞭把姑娘抱起来,在树影中沿墙飞奔。厨房的灯亮了。
“那边!”飞鞭跑到枣椰树下,把姑娘放下来。他们回头一看,遏云房里的灯也亮的。
“豹三,爬上墙去拉她一把,我来推她上去。”
豹三爬上墙头,飞鞭蹲下来,叫遏云坐在他肩膀上,然后他站起来,直到豹三拉到她。接着飞鞭一跃而上枣椰树,然后跳上墙头。这时已有脚步声自前院冲过来,到处乱跑。
飞鞭在墙上吐了一口痰,这才跳下去,这是祈求好运的习惯,只不过程度颠倒了,现在三个人已经安抵墙外了。
飞鞭定了定神。他总是要搜遍全身,确定没有弄丢任何东西。另外两把扁钻还好端端地藏在腰带里。
紧靠墙外种着一大排树木,再过去则是一片空地,有一条骑车路交叉而过,比地面低三四尺。
“我们安全了,那些浑蛋至少要半个钟头才弄得清我们的方向。我想他们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追赶我们。”飞鞭把姑娘背在背后,准备往下走。
月亮从薄薄的云层中透出来,照亮暗的地面,使他们更容易前进。这个时候路上根本没有行人。走到城墙下面,飞鞭把姑娘放了下来。他们找来一个可以逃生的阶梯,登上去之后沿着墙爬向北门城塔,在阴影里他们很满意地观看省主席的官邸。他们蹲伏在低墙下,又再爬了一段距离,直到确定没有人看到他们。遏云的双腿兴奋得走不动了。她倚靠着两人的肩膀四肢无力地向前走。他们沿着东墙走了二十分钟之后,来到出口,在这里他们可以不被察觉地溜下去。
他们凭着那根被留做标记的香微弱地发着光亮,他们找到了黄包车,把遏云抱进车子里。然后他们两人把头巾和腰带松下来,走进荒凉的巷子。有一个警察盯着这辆放下车篷的黄包车。
“是我娘。她病了。”飞鞭说。
他们在十二点十分的时候到达范文博的家。
十
一
吃过午饭,柔安来找李飞。她穿着一件素色深蓝旗袍,颈子上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