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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灰暗的氛围里让你感到青春的骚动与不安。苏雨进去之后选择了一个靠近过道的
座位。
他习惯于观察别人,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公众之中。此时的苏雨独自坐在座位
上,一条腿踩在座位的横挡处,这样整个人便放松下来。座位可以左右转动,苏雨
便双腿交叉发力,使自己的身躯在水平面上做节奏性的摆动。
侍者托着一盘啤酒,优雅地摆在苏雨面前。苏雨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钞
票给侍者,便自斟自饮起来。大厅里一位叫豆豆的女歌手正在唱着声嘶力竭的摇滚
歌曲,那种声嘶力竭让人想起自由,一种被压抑着的不可扼止的自由。
苏雨在这样的音乐中轻松地解决了三瓶900ml 的啤酒。当他准备喝第四瓶的时
候,摇滚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舒缓而宁静的萨克斯。苏雨触到瓶子的手便跟触
电似的,僵在了那儿。《回家》,是的,正是那首他经常在夜不成眠的时候,瞪着
苍茫的双眼思乡时听的萨克斯《回家》。悠扬而清脆的音乐让苏雨不知所措,这让
他想起童年。那时,他犯了错误时就是这样,不知所措,父亲的巴掌常常在他不知
所措时停在半空中,像僵硬的雕像;母亲常常抱怨他,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一切
都可以说的,你为什么不说呢?苏雨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不说比说要好,说
了就比如一只过街的耗子,人人都知道喊打,不说,就藏在心底了,谁也无法猜测
事情的本来面目。当然,年幼的苏雨没有想到这些,但这些都无形当中沉积到他的
心底,从而形成了他现在孤傲的性格与外表。
苏雨在《回家》的音乐中,想起了父亲和父亲有力的大手。那只粗糙,布满皱
纹,棱角分明的大手,在忽闪忽闪的灯光中若隐若现,苏雨很想看清父亲的大手,
却怎么也看不清,当他努力到快要看清时,灯光及时地亮了起来,大手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母亲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说呢?说出来不就没事了吗?苏雨很茫
然,他不想去说,又不想冲撞母亲,所以他只能沉默,但是他无法让自己很好去看
那双大手和倾听母亲的声音,嘈杂的人声在他耳边构成了庞大的噪音,裹挟着他,
冲击着他,让他无法安下心来去做这件事。
音乐舒缓地倾泻着,如细雨缠绵不断。苏雨放弃了他的努力,在《回家》的节
奏中开始喝他的第四瓶啤酒。举起酒杯的时候,他感觉到这样的氛围是伤感的。他
想,这里的人们都和他一样,沉浸在一片伤感的情绪当中。因为刚才舞池中仅有的
两对舞者,此时已不欢而散,坐到他们的座位上去了,苏雨从这可以清楚地看到他
们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嘴唇动了几动,便仰着脖子干了。他在这儿似乎都听见了
酒杯的碰撞,像恋人的吻别一样,清脆而又缠绵,真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苏雨将
啤酒缓慢地倾倒到口中,然后喉头上下移动着吞进肚里。苦涩的酒汁便如刀子一样
从食管直奔心脏,有点疼痛,有点心酸。
苏雨生活在这座城市十年了。自从大学到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融入到了这个
城市,偶尔有一种生了根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时常会莫名其妙的丧失,就像性高
潮尚未来临就不行了一样。这令他非常沮丧。曾有一段时间他想结婚算了。可是又
没有决心,就这样游戏了十年。直到现在,苏雨还只能睡单人床,住单身宿舍。有
一点让他十分开心,朋友们时常关心他的未来,他自己也时常给自己一个惊喜,自
己的努力终于在报头刊尾诉之于人。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如同喜欢女人一样。
苏雨的啤酒快空的时候,他的对面来了一个女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端着酒杯,
手里拿着香烟的女人。苏雨很惊讶,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他无权干涉别人坐哪儿,
所以他只能默不作声。苏雨用手从盒里摸出一支香烟,同时用余光扫着对面的女人,
他有点慌乱,虽说不清楚,但又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他努力想使自己平静如初,当
他点燃香烟,吸上一口之后,他才如释重负,这的确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与自己毫
无关系。
酒杯里尚有大半杯啤酒,橙黄的酒色在灯光下变幻着,扰乱了苏雨的思维。苏
雨在吸完一口烟后,拿起酒杯准备喝的当儿,对面的女人开口了:“怎么,不碰个
杯?”
柔软的声音像一枚子弹穿过苏雨的胸腔,顿时便有了一份泄气的感觉。苏雨心
想,我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与你碰杯呢?手却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这让他想起
父亲那粗糙的布满皱纹的手。心便有些恍惚起来,但苏雨还是很有礼貌地说:“小
姐,有必要吗?”
“有必要。”女人毫无尴尬的神色,语气也坚定有力,好似久违的朋友。
苏雨从来不拒绝朋友,但他心里确实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他无法阻止女人的
要求,只得碰碰杯,一口气将啤酒灌进胃里。
女人在苏雨喝完之后,轻轻地拍了几下巴掌,那节奏就是典型的欢呼式。这令
苏雨有些欣慰,不管怎么样,都算是朋友吧。四瓶啤酒尚不足以让苏雨醉倒,但苏
雨感到有点多了。因为他情不自禁地想说话,清醒的苏雨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很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苏雨扶着空啤酒瓶对女人说。
“不错,我们并不认识,但现在不是认识了吗?”
“是,”苏雨心里努力地寻找这样女人的影子,没有,但他并不甘心,“不过,
我的确是在哪儿见过你。”
“是吗?”女人愉快地笑出声来,“你这人真幽默,来,再干一杯。”
侍者及时地又端来四瓶啤酒,苏雨与女人在过道附近的酒桌上边喝边聊。他的
心情颇为放松,在他心里,多一个朋友也无所谓。酒,两个人喝总比一个人喝要有
意思多了。
女人:“你刚才说在哪儿见过我,我也觉得你有点面熟。这不,过来找你来了。”
苏雨心想,真逗,还会顺藤摸瓜呢。“在哪儿?”
“在……”女人用柔软的胳膊往脸颊上贴了贴,一副深思的模样,然后说,
“想不起来了。不过,是真的。”
“是,我相信。”苏雨看她深思得有点痛苦的样子说,“好,既然是朋友,来,
干杯。”
阿波罗的顾客们都是些有问题的人,当然我说的不是坏话。有问题是说有原因
的,原因有多方面,失落是一种,发泄也是一种,另外还有什么寻找别样的情趣、
好奇等等,反正不是一种很正常的、平和的心态。因为这样的场所在这座城市总以
一种不太雅致与光彩的面目出现的,这由不得酒吧的主人抑或城市的决策者们。完
全是由地域环境与文化积淀形成的一种偏见。是的,十足的偏见。苏雨一直这么认
为,他以前不怎么了解这方面的情况,上海的朋友来到这儿才让他领略到这一面的
生活背景。对他来说,这里简直是另一种世界,自由、疯狂而令人躁动不安,虽然,
里面掺杂着一些不太美妙的节奏,比如妓女,下三滥,但那并不能消除自由的气氛。
这里的空气并不新鲜,甚而至于有些浑浊,不比室外充满风沙的空气清爽到哪
儿去,可这里自由,这个空间如同一个巨大的培养基,用物质培养人本身潜具的、
天生的自由因子,你没有必要戴着面具,也无须装腔作势,你可以自由而纵情地发
泄你的不满与兴奋。这就是这个空间的主流,一个脱离严肃而具有本真存在的主流。
苏雨第二次来到这里是因为自己毫无目的造成的。他在此时仿佛找到了方向,
但这个方向却潜藏在内心,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我们的朋友苏雨他已经喝
多了。他与对面的女人喝完剩下的啤酒之后,知道女人叫莺,好像是夜莺的莺,也
好像是晶莹的莹。这已无关紧要,在他眼里,女人,那个叫莺的女人已是他的朋友。
莺此时正抽着他递过去的烟,头发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灯光下的她显得有些
疲惫,有点醉意,但这些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交谈。他们已经非常融洽了,在别人眼
里他们此时是一对要好的恋人,抑或是亲密无间的挚友。
莺告诉苏雨,她真的在哪儿见过他。就因为这个原因,她愿意跟他谈谈她的过
去。莺说她在阿波罗已经找了他很长时间,她相信苏雨肯定会重新出现。果然,终
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