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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峰忍不住笑起来:“啥,这家伙要回头是岸,立地成佛呀。过去可是革命的斗士啊。不过,他这种变态我理解,人家厂长当得好好的,高泽群却把他靠边了,让赵芳来承包这个厂 。等舒中到任后,一定得改过来,老同志了吗,无论如何也得给给面子,让他把厂长当到头。啊,赵芳也得通知,她也是军大校友。”
“通知了,这个能歌善舞的、丫头怎么能忘掉?我第一个通知的就是她。当年在军大分校时,她、舒中,还有应敏,三个丫头年纪最小,关系最密切,像穿连裆裤似的,晚上睡觉怕鬼,挤一张床上睡,给舒中接风,少得了她们俩。”
“好吧,就这样,在风川的校友就是这些人了。庞钰也要亲自参加。呃,高泽群你没通知吧?”
“没有……哪能通知他呢,不能让大家扫兴啊……”他说得含含糊糊。其实,他真正第一个通知的就是高泽群。他知道当年在军大分校,舒中最敬佩的人中,第一个是已经牺牲的袁剑雄,第二个就是高泽群。怎么能让接风宴会上没有他呢。
而高泽群听说舒中来了,高兴得从病床上跳下来,激动地说:
“他一定要到会,走不动,就是爬也要爬去。”
何云峰觉得这样做又有点过意不去,解释说:“我们决不是排斥老高,主要他身体不好,再说舒中这次回来,是长期的,以后有的是见面机会。好,现在你要马上去告诉大家,舒中的接风宴会,就在今晚八点。地点:金威大酒楼宴会厅。”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一个在风川的校友,这个人恐怕华钧未必发现了他,这便是那个在汽车站乞讨的李兴志。不过,关于这个人的情况太复杂了,还是不到场为好。
4
按舒中原来的打算,到了风川市先到市委报到,待住宿地点安排好后,稍事休息,便着手和市委、市府、人大、政协几个首脑部门的负责人接触,了解情况,考虑自己第一步的工作安排。当然,和市府头头见面,肯定首先会见到何云峰,对于这位当年曾经准备和他结婚的男子,几十年后重相逢,她没有任何激动,可能当初本来就没产生过什么情感,所谓结婚也只是男女成年后必须经过的一道驿站。在当年那个时代,这个驿站是一道屏障,一个保险,免却了许多介绍者,挡住了花样百出无中生有的谣言,可以说她是无奈才走这一步的。不想连这一步也未让她走成,现在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婚恋的情绪,早已化为乌有,不过她和他总有过这一段关系,也不由要想想:他变得怎样了,还是那么热情有趣么?仅此而已。
然而,当长途客车一驶入风川市时,她的安排一下就被冲乱了,思绪像奔腾的狂涛,猛力撞击着她的心。啊,故乡,在外游荡了几十年的女儿回来了,你还认得她么!她眼眶里涌出了热泪,视线有些模糊,但她拚力看着窗外,寻找着少年时代留在记忆里的那些熟悉的东西。然而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在她的记忆中,风川城像旧时代生意人藏在长袍内拴在腰间的钱袋。从东至西一条长长的街道,两边是木结构的房屋,砖房很少,大都是平房,二层三层楼房集中在商业繁华地段。这些楼房,基本上是抗战胜利后在废墟上修建的。那条长街,像网上的綱,顺着它,延伸出无数小街横巷,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到江边截止。清沏透明的风川河就绕着这个椭圆由东而西缓缓流过。长街的后面,是一座苍翠欲滴、绵延数里的老君山脉,山上有一座老君庙,供奉着老君菩萨,庙里每日响起的晨钟暮鼓,全城都能听见,每当这时,小城的人们总是屏声敛息,享受一段宗教音乐。在风川城的城东和城西,就是说进城和出城处,各有一棵四五人才能合抱的大榕树,硕大的虬蟠枝蔓,浓荫密蔽,如伞一般临江展开,是过河人的歇凉之地。凡从河那边乡下来赶街的农民,来去都要在这儿歇歇脚,为了赚这些乡下人的钱,附近的城市居民在榕树下摆起了各式各样的小食摊摊,有的用大篾篮摆着叫卖。什么凉粉,锅盔,火锅肺片,油炸麻花,应有尽有。而且这些东西的味道还特别好,尤其是那酸辣凉粉、火锅肺片更馋人。舒中常和几个同学偷偷溜到这些地方来大饱口福,当然,有钱有地位的父母亲是反对她到这种地方来的,觉得太脏,容易传染疾病。但童稚的姑娘才不管脏不脏病不病哩,她认为家里的山珍海味,远远赶不上这里的麻辣,特别是那火锅肺片,不但好吃,而且好玩。老板把猪心肺切成火柴盒般大小的薄片放在铜锅盛着的汤里,炉子上烧着旺盛的木炭火,肺片在锅中翻滚,浓烈滚烫,一分钱吃一片。吃肺片的站在小摊前,手执竹筷在锅里捞肺片,总希望能捞到大一点的厚一点的,但卖肺片的老板刀功忒好,满锅的肺片竟像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厚薄大小全是一样,他站在小摊后面,大睁着一双鹰一般的眼睛,透过火锅升腾的水雾,盯着在锅里捞肺片的顾客,吃一片,在小摊上放上一枚铜钱,每个顾客各人有一条铜钱队列,从不乱套,吃得多了,铜钱排成长长一列。同时他万分警惕地监视着顾客的筷头,怕有那种小人,趁他疏忽,挟着两片肺片送进嘴里,吃他的“混糖锅盔”。然而无论怎么百倍警惕,对小人仍然防不甚防,被人裹挟两片当成一片者常有发生,舒中就是一个。以她富裕的家庭而论,不在乎吃火锅肺片的几个小钱,使她和应敏,赵芳不服气的是火锅摊老板那双死死盯着她们的眼睛。她们决心扰乱他的视线。三个姑娘曾商讨过许多计策,其中最灵的一手,两个姑娘在摊前集中精力挑肺片,一个躲在不远处,冷不防爆发出一声尖叫,火锅摊老板禁不住调头向尖叫声处看去,趁这当儿,她们快速挟了两片肺片送进嘴里。便宜倒是占了,但口腔却被烫起几个血泡。然而,快乐啊!
现在这一切看不到了。进入风川城的路已不是原来那条驿道,而是劈开后山,从北面进入城市。当汽车驶抵城边沿时,她看见了那座立在山顶的老君庙,不过如今的这座庙,规模扩大了。远远看去,红墙绿瓦,金碧辉煌,仿佛还听见了那久违了的暮鼓晨钟。她的心加速跳起来。
下了长途客车,走出车站,眼前出现了一条五十米宽的通衢大道,过去那狭窄的街道,弯曲的小巷已不复存在了,道两旁也不是低矮的木板房,而是五六层高的现代楼房,墙面贴着瓷砖,楼下开着各式各样的商铺。记忆中的东西见不到了,一切都显得那样陌生。熟悉的,只是那充耳的乡音。突然间,她心底冒出了个主意:不忙着去市委报到,先观览观览已经不认识的故乡。
她漫步走在铺着彩色地砖的人行道上,没有目的地走着。
大街上车流滚滚,商店里琳琅满目,来来往往的人,从她身边走过,却没有一张熟悉的脸。虽然已是春天了,风川却正被一股寒流侵袭着。不过,尽管气温异常寒冷,但不少追求新风的男女,已穿上式样别致、色彩鲜艳的春装,使人感觉到一股春的气息。看见这些不怕冷的人,不禁勾起她少年时的记忆。
那时她和应敏、赵芳也是这小城里的追春者,田野里的菜花还在含苞待放,三个小姑娘就急不可待地穿上裙子在街上行走,她们手挽着手,挺着胸,大步向前迈。还挟着寒气的风,高高掀起她们的头发,裙裾顺风展开,像翅膀似的,她们仿佛飞腾起来,好威风,好惬意,招惹起满街的注意。有个别口恶的女人,还用本地话咒骂一句:“疯婆子。”听着骂声,她们笑得更欢。啊,美丽的童年,多么令人怀恋的时代哟。此时此刻,她虽然没有穿裙子,身边也没有应敏、赵芳两个小伙伴,而且,已经过知天命岁数还贵为这个地区的主官,但那诱人的过去,仿佛就是现在,冷风也在拂着她的面颊,她像走在一条梦幻般的路上,只是听不到有人咒骂“疯婆子”了。但耳畔仿佛听到了那首她们曾经唱过的歌:
小呀小儿郎
背着书包上学堂
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风雨狂,
只怕先生骂我懒惰,
没有脸面见爹娘……
她已经走了几条街了,疲惫渐渐向她袭来,放眼看看这座既是故乡又陌生的城市,她才只走了一个角,没去的地方还多得很哩,眼下只能突出重点先看一二处几十年来经常思念的地方。她想先到日思夜想的她家的旧址林荫巷去,在旧风川城里,这是一条富贵人家居住的幽静整洁的小巷。巷宽两米,只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