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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之后他进了街道的食品加工厂,工作内容是把饼干装进纸箱里。一天,在一起工作的一个大妈说要给他介绍对象,其实前天他刚见过一个姑娘,听说他没有房子就把脸阴下来了。他有些心灰意冷,不想见。可大妈说那姑娘不会嫌弃他什么,也是知青刚返城。他就和对方约了在人民公园门口见面。见面的时候,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对襟褂子,翻出一道白地儿红碎花的崭新的衬衣领。他穿的是一件旧绿军装,也翻着一道白色的崭新的衬衣领。不过这领子也只是一道领子。是假领子。那时候流行假领子,只做到领子下面第二枚扣子那里,胳膊那儿留两个圈,往里一套,领子往外一翻,跟真的一样。
他匆忙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姑娘。皮肤有些粗糙,但脸还好,没有和他一起下乡的那些女知青那么黑。进了公园,他给她买了一支冰棍,问她在哪里下的乡,她说在茶店。她又问他,他说在杏河。茶店在省北,杏河在省南,应该有不同的地方。她说她到知青点时是立冬时节,他们干的第一样活就是去挑河。那真是个下马威啊。从河里挑出了淤泥,再用小车推到坝上。每车都五百斤以上,她力气小,推不了小车,就抬荆条编的大筐,一筐三百斤,一条扁担两人抬,一个往返一里路。几天下来肩膀又红又肿,戴上垫肩,但垫肩也很快被磨破了。然后,河越挖越深,运距越来越远,坡越来越陡,因为越往下挖,淤泥的含水量越大,抬的分量也越重,脖子上用来擦汗的毛巾从早湿到晚,汗水还是顺着身子往下淌。手上的血泡磨破了,开始流血水,滴答滴答流一路,和汗水搅在一起,咸腥咸腥。
他给她讲的是扯秧头。杏河和湖北交界,属于亚热带,农作物一年两熟。收过麦子就该种稻子,下田插秧就是必修课。扯秧头则是必修课之前的必修课。如果秧头扯得好,秧苗头就是疏松的,拿在手上,一个个就能朗朗利利地站到了田里。如果秧头扯得不好,就成了乱麻秧,像扯牛肉一样难掰弄,所以他们也叫这“牛肉秧”。“牛肉秧”最是误时费力,在水里站半天还不能分出一棵。他学了很久也没把秧头扯好,插秧苗的时候就吃亏了。那些手快的人把好秧头都挑走了,剩下的就都是“牛肉秧”。于是插得快的人挑走了好秧,如虎添翼,插得慢的人只有用赖秧,雪上加霜。更气人的是快的人插一会儿,歇一会儿,尽管轻松,却也故意不落你多远,免得早早完工了还得帮忙后进。听他们在前面说说笑笑,那种难堪和委屈也如手里的秧苗一般,郁郁葱葱,纠缠不清。
讲着讲着,两个人就会心地笑。有点儿甜蜜的意思了。他们一起看着小鸟在树冠上飞来飞去,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漏出来,斑斑驳驳,然而也还能让人感受到这种零零星星的暖。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道:“熬出来了。”
“是啊,熬出来了。”他也说。
姑娘突然把手捂到脸上,哭了起来。他想递块手帕过去,翻遍浑身上下却没有找到。干坐了一会儿,姑娘仍在哭。他把她的手拉过来,上面全是湿漉漉的泪水。或者,还有鼻涕。他心里涌起一阵嫌恶。然而他又摸到她手指关节处和掌心里的老茧,那嫌恶便软了。两个月后,他们结了婚。
后来他知道,她那天翻出来的领子,也是假的。假领子还有一个名字,叫节约领。
孩子八岁那年,他离开了食品加工厂,把临街的老房子打开做了门面,办起了自己的食品店,相当于现在的面包房。他使上了自己在食品加工厂学到的全部手艺,供应的有月饼、蛋糕、饼干、小麻花,生意很好。随着日子的顺延,忠民食品店名字的历史是:忠民食品老店,忠民食品总店,忠民食品连锁店,直至成为忠民食品有限公司。各色月饼的名字的历史是:营养月饼,美容月饼,高钙月饼,直至成为保健月饼。奶油蛋糕的名字的历史是:美式蛋糕,法式蛋糕,欧式蛋糕,直至成为西式蛋糕。他的身份则由个体户变成了老板又变成了私营业主,直至成为民营企业家。现在,他的公司在省城有十六个直营店,在全省各个城市有二十个加盟店。还有一个食品配送中心和一个三万平方米的原料加工基地。产品种类也由面点增加了肉制食品,速冻食品和休闲小食品。一年利润一千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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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功了。他是个成功人士。人们都这么说。他听到人们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常常很迷茫。但是,脸上却带着确定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必须得确定。不然会很傻。现在的世道,哪怕错,也不能傻。
4
李忠民和小青认识是在一个饭局上。请客的是个小营销公司的老板,一直缠着想给他的新产品做企划。在饭桌上坐下,那老板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企划样品,便打了个电话,让人送来。来送样品的人,就是小青。她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喘着气,胸脯一鼓一鼓,很丰满的样子。然而她的身段是苗条的。穿着一套月白的纯棉套裙,大约是坐久了的缘故,背上有些皱褶。头发梳的是最寻常的马尾,有些纷乱。看见一桌人都在看她,她的脸顿时红了。李忠民招呼她坐下吃饭,她看看自己的老板,老板也招呼她,她便坐下了。羞涩腼腆,却也很落落大方。
吃饭的过程中说起了当年下乡的事。李忠民乘着酒意,讲得兴致勃勃。他说自己怎么学会的贴饼子和熬粥。插队六年多,天天离不开的家务就是做饭,而所谓的饭,就是以贴饼子和熬粥为主,饼子的种类有玉米面、高粱面和山芋面,条件好的在玉米面里掺点黄豆和红豇豆,味道会更香些。粥的种类有玉米粥、高粱米粥、山芋粥和小米粥。那时农村没人烧煤,只烧柴禾,柴禾越砍越少,资源就很紧张,人们烧得就很珍惜。为了节省柴禾,当地人的习惯大多都是在熬粥的同时绕着锅边贴饼子。看着简单,做起来才知道真要是顺顺当当地做熟这顿饭,不是件容易的事。刚开始他们不得要领,出尽了洋相,不是粥溢得到处都是,就是锅边贴不住饼子,再就是饼子不熟,或者是熟了太硬,啃到牙里像啃砖头。经常是一个人连烧火带做饭,手忙脚乱,泪流满面,却还是吃不上应时可口的饭。后来在一些大嫂大妈的指导下,才掌握了一些基本常识,比如:先熬上粥,等粥开始咕嘟咕嘟地大滚起来——他们管这叫开牡丹花——再开始贴饼子。贴饼子时要把锅盖盖上,锅盖上放一只碗。饼子熟不熟要看碗热不热。碗热了,饼子就熟了。再后来,他们做饼子熬粥的经验逐渐丰富起来,和饼子面的时候,他们摸索着放进一些苏打粉,贴出来的饼子就松软好吃了很多。再后来,他们慢慢又学会了蒸馒头、烙饼、擀面条、包饺子等手艺,至今这些手艺他一直没有丢。刻到心里去了,想丢都丢不了。
主食上的是最寻常的米饭,盛装在精致的细瓷小碗里。他尝了一口就知道,这米是上等包装,中等资质,不如他那时种的米。于是他又顺理成章地讲起了稻田里的事。那是他们下乡的第二年,为了显示知识青年的能干,他们决定试种早稻。四月初的天,早上三四点他们就起床了,春寒残留,草叶上还下着一层蒙蒙的青霜。水是刺骨的冷,刚跳下水,就觉得脚不是自己的了。可不干不行。所有的人都在田里,你怎么能站着?而且大话都说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冰凉的水把腿肚子激满了青筋疙瘩,当然还有吓人的蚂蟥,无声无息地把嘴钻到小腿的血管里去吸血,等你觉得疼的时候,这些水妖已经吃得肚子溜溜圆。不能硬拽,那样会把吸盘留在伤口里,引起腐烂。唯一正确的办法就是用手拍,它一缩就会掉到水里,吃饱夜宵,继续睡觉。他们呢,继续弯腰劳动,附带为蚂蟥们准备午餐和晚餐。
那一年早稻打出的米,特别好吃。他们都互相开玩笑说,他们这是在自己吃自己的肉。自己吃自己,还能不投缘么?
还有水蛇。他两眼发光地讲起了水蛇。秧田里水蛇很多,冷不丁就会碰到一条,也会被咬一口。但没关系,水蛇没有毒。“泥蛇咬个斑,快把棺材办。水蛇咬个包,一边走一边消。”但只要是蛇,总是难讨人喜欢。想想吧,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