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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感觉异常,抬头一看,儿子站在他的卧室门外,穿条短裤衩,黑眼珠圆溜溜的,一动不动看着她。
“康平你怎么啦?”
康平说他害怕。
许丽姗把他抱了起来。许久。
“我们不要害怕。”她说。
4
康镇坤说过一个“酒段子”,题目叫“我开门了”,说的是有个醉鬼从酒楼走廊走过,身上滴着水,湿漉漉一步一个脚印踩在地板上,一个个脚印都冒热气,像是刚从温泉澡池里爬出来一般。旁人看了奇怪,问醉鬼怎么搞的?酒都喝哪去了,怎么搞出一地热水?醉鬼自己也纳闷,说不对啊,我开过门了。旁人说开什么门啊?醉鬼指着一旁洗手间,把夹克衫上的拉链一拉,说没喝多少,我记得开门的。原来他进洗手间放水,错把上衣拉链当裤裆拉链,门没开对,一泡尿全撒在裤子里。
所以应当开门,但是不能开错。
当年康镇坤还没到新港当主任,在市区当常务副区长,分管的面很宽,找他办事的特别多。有一天晚间有客,他在外边陪客人吃饭,许丽姗和儿子两人在家。大约八点左右,有人按楼下自动门铃,通过对讲机请求进入。
“我们沙总来拜访康区长,在楼下。”来客自报家门,“请开个门。”
许丽姗问:“哪位沙总?”
“沙海河总经理。”
许丽姗不认识哪个沙海河,也没听康镇坤说过。通过对讲机说话的人当是所谓沙总的随员,口气听起来不小。许丽姗却没太管他。她说康镇坤不在家,有事请跟他约时间,不要到家里来。楼下那人说,康区长没在不要紧,也没什么事,沙总今天就是想到家里坐坐,认一认门,也认识一下区长太太。
“我们沙总说了,专程登门。”
许丽姗说不必客气,谢谢。先生可以去问一问别人,康区长家不让进的。
她把对讲机挂上,不再多说。这种事她干得多了,只能得罪。
隔了会儿,家里的电话铃响,客人直接把电话打到家里,不再对着楼梯口对讲机说话。打电话的也不再是那个随员,是主要角色,沙总,沙海河,说话不慌不忙。
他说刚才那位下属可能没说清楚。他沙海河,东华集团的总经理,从省城来的。区长太太不在商界,了解的情况可能不多,可能没听说过东华集团。不要紧,请区长太太走到自家窗户,往下看一眼就行。楼下有一辆奔驰,这就是他。
“最新款式。”他说,“你们全城没几辆的。”
“我知道了沙先生,你有一辆好车。”许丽姗说,“对不起得罪了,还是请你找他去,不必上门。”
沙海河说他一直打电话找康镇坤,不知道为什么总挂不通。他这么上门是有些冒昧,但是不来不行。刚才手下人在对讲机里说没什么事,其实也不对,今天晚间上门还是有些事的。不是大事,是专程来给康区长送一块石头。这石头不是地上随便捡的,是从泰国运出来的,很特别。石头跟卫生纸不一样,它有点重,不大不小还得占点地方。今晚他特地让手下人跟着来,搬石头上楼。要没搬上去还挺麻烦,因为他马上开车回省城去,奔驰的后备箱里放这么一块石头,加上一个托架怎么走路?途中一甩一颠,把这么高级的一辆车撞烂了算谁的账?区长太太买单吗?
“是块好石头啊,区长太太看了就知道,放在你的门厅里肯定满门生色。”他笑道,“形状奇特,层次分明,品相一流,名字叫做‘步步高’,寓意很深的呢。”
许丽姗说非常感谢,沙总的心意愧领了。她一定把这件事告诉康镇坤,也代康镇坤感谢他的好意。
“沙先生一路走好,”她说,“请不要再打电话了。”
“这么不给面子啊?”那人说,“不太好吧?”
许丽姗把电话放了。
沙海河没有再打电话,但是也没走开。许丽姗从窗口往下看,楼下道路上果然停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路灯下亮闪闪发光,气派不凡。
许丽姗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不走,他是不死心,准备在那里守候到康镇坤归来,还是准备等这座楼的其他人员进出时,跟着从自动门钻进来,抬着他的“步步高”一步步拱上四楼,再打门叫人,不管女主人如何推拒,非把一块石头搬进她的门厅里?如果真是这样她怎么办?坚决把他挡在防盗门外,不管他面子感觉好还是不太好?
沙海河终究没上来。那天也凑巧,康镇坤在外边待得很晚,深夜才回到家中。沙海河看来是等不及了,带着他的石头先行撤退。
虽然没有谋面,这人给许丽姗留下很深印象。口气很大,架势不小,有进攻性,也还知趣,顾及面子,不是光知道纠缠不休的小角色。
康镇坤知道沙海河到访被拒后说:“这家伙。”
当晚康镇坤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康镇坤很细致,这种情况不常有,那天偏就碰上。康镇坤说,要是手机开着,他也会叫沙海河走开,有事另外找个时间,到他办公室谈,别去打搅家人。
“这人这些天一直找我。”他说,“请这个打电话,那个打电话,要认识,请吃饭,猛得很。有他的目的。”
什么目的呢?这人搞房地产,他要一块地,开发前景良好的一个地块。类似地块的获得按规定必须通过招标,参加招标就是了,有必要下功夫这般拉扯关系吗?人家认为有必要,因为类似事项包含许多环节和细节问题,负责官员说得上话。所以这位沙总要让自己的奔驰车载上一个号称“步步高”,来自泰国的奇石四处跑。
“听说是在省城起家的,叫了这么个好名字,全三点水,沙里的海里的河里的,天下水全占。”康镇坤说,“这人来历好像很复杂。”
许丽姗说听起来这种人恐怕离远点好。康镇坤笑,说像他这样当个基层小官,手中有点小权,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得见,他已经见多了,知道怎么办的。许丽姗不必担心。有她这样的好老婆紧守家门真不错,后方稳固,无懈可击。他人胆敢来犯,企图水漫金山,给他个钉子让他滚吧。
许丽姗以为事情完了,沙海河先生一路走好,不必再来客气,或者再来发表“不太好吧”之类言论。她没想到只过两个月,此人二次上门,这次情况有别,她再也没法把他挡在门外。
那天也凑巧,与上回差不多,也是晚间,奔驰车停到楼下时,康镇坤恰好也在外吃饭,讲他家传的“酒段子”。但是这回手机电池电力充足,没有失去联络。康镇坤用他的手机给许丽姗挂来一个电话,说一会儿有客人到家里去,放他上去吧,给他一杯茶,请客人等会儿,他很快就回家接待。
这种事也常有。没有特别情况时,许丽姗对不请上门者一律谢绝,但是总有一些人不一般,无法一挡了之,这就需要康镇坤交代。上门者几乎都是冲着康镇坤而来,谁让进谁不让进,康镇坤在家他自会处置,不在家就打个电话来,许丽姗照办。
“今天谁来啊?”许丽姗问。
“就上次那个三点水,沙海河。”他说,“这人来历不一般,对他客气点。”
于是这回沙海河得以进门。
沙海河说,本来可以在外边请康区长吃饭,也可以到办公室拜见。但是他还是打定主意要到康区长家里走一趟,不上一次门怎么讨得回面子?上回被区长太太关在门外之后,他耿耿于怀,四处打听这位太太何方神仙,怎么如此不客气?这一打听明白了,原来区长太太跟通常官太太很不一样,出自大家,警界名花,天生丽质,容光照人,最有贵夫人风采。所以更想上门亲眼见识一下。
许丽姗说:“沙总真客气呀。”
这位沙海河年纪不大,三十多点,西装革履,方脸浓眉,头发梳得整齐有形,称得上相貌堂堂。这天上门就他自己一个,随员和司机都留在楼下,他随身带着个公文包,精致大方的意大利皮具,显然他已经不拿两个月前的那块泰国奇石,所谓“步步高”说事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石头撞坏了他的奔驰,给扔了。这人会说话,进门哈哈几句,略略表达不满,话锋一转又恭维了女主人。
许丽姗请他喝茶,说康镇坤打过电话,请沙总稍候,他马上回来。没想这位沙海河却站起身说不等了,他还有事。
“今天进了康区长的家门,心愿了了,面子有了,就不再麻烦了。康区长回来,请代我致谢,蒙他看得起,特地跑回来见我。我另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