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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不是小偷,却是康镇坤,本宅男主人,许丽姗的丈夫。
他嘿嘿笑,做醉酒蹒跚状,说没走错吧?这谁啊?好像认识?我没喝多少嘛。
他是开玩笑的,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
许丽姗松了口气。她把椅子一丢说吓死我了。康镇坤说警察一吓就死,难怪小偷猖獗,人民群众没得救了。许丽姗忙说小声点,儿子刚睡,别吵醒他。
康镇坤在新港区任职,单位离市区近50公里,工作日都住在区里,回市里开会或者法定节假日才归家与妻儿团聚。通常他会提前打个电话告知回家,让老婆烧点热水。许丽姗比较小气,居家过日子精打细算,总是在乎电费。别人家的电热水器跟电冰箱似的,一天24小时不间断通电,加热完了保温,任何时候水龙头一开都有热水,达三星级宾馆水准。许丽姗认为这是浪费,她努力响应号召,建设节约型家庭,需要热水洗澡时上闸烧,烧够了关电源。康镇坤总笑她是吝啬加记忆好,双倍的精打细算。康镇坤也有不打电话就闯回家的时候,多半因为喝酒喝忘了。有一次让人灌得晕头转向,被司机抬上楼,进门时还跟老婆开玩笑,说咱们好像认识?后来这成了他的酒桌经典段子,时而拿出来搞笑。这个双休日康镇坤本该休息,周末他打过电话,说区里有要事,加班开会,得讲话,不回家了。哪想半夜里不吭不声突然跑了回来。
“正忙呢,忽然决定不干了。”他说,“还是老婆儿子要紧。”
丈夫回家,许丽姗很高兴,忙着跑洗手间开电闸烧水给康镇坤洗澡,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康镇坤摆手,让许丽姗赶紧披件衣服,别冷着了。他说咱们商量件事。
许丽姗这才发觉他神情有些异样。他一进门就打哈哈,开玩笑,原是强作的。
康镇坤走过去把小卧室的门关上,他们的儿子正在里边蒙头大睡。以往回家晚了,他都会先跑到床边看看儿子,现在顾不着了。他把许丽姗拉进洗手间,也关上门,顺手打开洗脸盆的水龙头,让水哗哗流下,注于洗脸盆,再直接排入下水道。
许丽姗大惊:“你干什么?”
他说以防万一,弄不好隔墙有耳,别让人监听了。
“什么!”
他把指头放在嘴唇上,示意小声。他问许丽姗家里此刻大约有多少现金,许丽姗说全部归起来,可能有七八千吧。他点头。
“你赶紧找个时间到乡下去一趟,把现金都给老头子送去吧。”
康镇坤说的是他父亲。康镇坤老家在乡下,所居乡镇离市区有30多公里。他父亲半身不遂,卧床多年,由康镇坤的弟弟照料。康镇坤每隔一段时间会到乡下去看一看父亲,给弟弟留点钱。如果不遇特殊情况,给个三五百块钱就行了,从来没有也无须大手大脚。今天怪了,家里现金扫荡一空,拿去给乡下老头子,干吗呀?
他说:“先这样吧,以后情况难说了。”
“到底出什么事啦?”
他说别急,咱们慢慢说。接下来他问存折,他说工行建行还有什么卡的加起来,怕还有十万八万吧?能赶紧取出来吗?
“都没到期呢。”许丽姗说。
“别心疼那些个利息。”他说,“都什么时候了。”
“跟我说怎么啦!”
康镇坤说,能取的话,把钱取出来。但是别放在家里,可以送到许丽姗的父母那边,先放着,让老人家别声张。如果不好取就把存折拿去放。得有个思想准备,可能有一段时间这些钱是动不了的。不要惊动其他人,就找二老。岳父是老干部,一般不会给老干部找事的。对老人家不必讲太多,告诉他们不用着急,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可能有麻烦。”他说,“什么程度现在还不清楚,很难说。”
许丽姗不禁色变,情不自禁抓住他的胳膊追问底细。康镇坤说一两句话讲不清楚。有些情况许丽姗不知道也罢,少麻烦。
“你在局里管机要,你清楚的。”
许丽姗急了,说别跟她含含糊糊。她是他妻子,这是要让她急死还是怎么的!康镇坤笑了笑,抬手在许丽姗的头发上摸了一下。
“看你。”他说,“也许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两句话就让你吓成这样?”
他讲了个笑话,说几个小官员有事应酬,找个地方一起喝酒,喝到半夜都差不多了,打算散伙回家。其中有个人过了量,忘乎所以,胡闹,死活不走,还不让大家撤,非得开一瓶再喝。身边人想了个办法,让服务生过来,说某某某,根据群众举报和对你违法违纪线索的初步检查,经研究决定对你实行停职审查。车在下边,现在起立,出发,走。这人居然就给镇住,一句话都说不出,乖乖站起来,让人架着出门上车离开。上车时就有反应了,连连表态,说一定坦白交代,争取从宽处理。车停一看是自己家,那时很高兴,说这就放回来了?真是坦白从宽。
“别跟我瞎扯!”许丽姗气坏了,叫,“你都干了什么你!”
康镇坤还那样,很镇静。
“我得到消息了。”他说,”明天可能有人会找我,让我说一些事情。估计不是太简单。今晚赶回来是让你有个思想准备,这些话电话里不能说,只能当面告诉你。一会儿我收拾点东西,马上得赶回去。明天早上有个会,还得连夜作点准备。
他开了句玩笑,说这是站好最后一班岗。
许丽姗朝他身上用力打了一巴掌:“跟我说实话!”
他还开玩笑,说这是干什么?警察打人?刑讯逼供?
“我不听!”
他这才告诉许丽姗说那个人进去了,开发商沙海河。已经近半个月。
“跟咱们不相干啊!”许丽姗叫道,“咱们没拿他钱!”
“所以你别着急。”他说,“我去找几件衣服。”
他打开洗手间门走了出去。许丽姗没跟着走,她静静站在洗脸台前,水龙头上的水还在哗哗不止。此刻她已经顾不着节约用水,她发抖,眼泪如自来水哗哗流淌。
康镇坤到房间里收拾东西。他还推开小卧室的门去看了儿子。他们的儿子今年8岁,上小学三年级,已经会写作文,此刻睡得正香。康镇坤在儿子房间待的时间不短,然后又进了洗手间。许丽姗一动不动站在洗脸台前,还在独自低头垂泪。康镇坤用右臂揽住她,摇她,用了力气。
“别这样。”他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晚看来确属严重,不搞笑不足以掩饰。康镇坤居然问许丽姗是不是需要他为她唱支歌,“祝愿你幸福平安”,也许听一听感觉会好一点?许丽姗不说话,使劲晃身子甩掉了他的手。
“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像上一回。”他说。
她知道没这么简单。
康镇坤职位不太一般,是新港区的管委会主任,党政一把抓,地位显要。新港区靠海,为本市新设的开发区,县级建制,成立也就两年多。康镇坤在新港设区就到那里任职,一号人物,手中有权,事情特别多,许丽姗陪着不清静,不时还有些事让她提心吊胆。大约一年前,有一晚康镇坤在家里,接完一个电话后模样魂不守舍。许丽姗追问究竟,他说自己可能有麻烦。他那里一家国有企业审计中发现经济问题,管委会的一个副主任陷进去了,有些事涉及到他。他安慰说不要紧,他会想办法解决,不用担心。这可能不担心吗?许丽姗忐忑不安一个多月,事情过去了。康镇坤告诉许丽姗,他们区那位副主任给抓了,他没大事,承担了一些领导责任。类似情况他都讲得很含糊,不愿妻子知道太多,他说这种破事听了徒增烦恼,没必要,除非非说不可。
许丽姗感觉今晚跟上回大有不同。康镇坤的口气挺特别,打哈哈,讲酒徒笑话,格外镇定。这人在特别需要掩饰心里的极度不安时,本能地会这样。这几个月里许丽姗已经感觉异常,康镇坤特别忙,回家次数明显减少,在家也常心不在焉,不停打电话,一会儿跑省里,一会儿跑北京,请客吃饭,找这个找那个。他跟许丽姗说也没什么大事,搞项目嘛,都这样。许丽姗却感觉不像他说的那样。几次三番追问,他始终守口如瓶,直到这个时候。
康镇坤提起他的公文包,说他得走了:“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吧。”
“康镇坤你是真不说吗!”
“又逼供,”他笑,“现在我后悔了,晚上真不该回来。”
他让许丽姗好好睡觉。明天他会打电话的,那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