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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偃死于政治吊诡
南齐帝(六任)萧宝卷暴虐。五○○年,平西将军崔慧景拥护江夏王萧宝玄,率军反抗,失败被杀。幼子崔偃,当始安郡(广西省桂林市)郡长,弃职逃亡。
不久,雍州(州政府设襄阳)州长萧衍,及镇军将军萧颖胄,再起兵反抗,拥护南康王萧宝融当皇帝(七任)。萧宝融任命崔偃当宁朔将军。崔偃到宫城大门,上疏说:「我暗中思量:高宗(五任帝萧鸾)有忠臣孝子,昏君(萧宝卷)有乱臣贼子。高宗(五任帝萧鸾)的忠臣孝子是:江夏王(萧宝玄)和陛下(萧宝融)
;昏君(萧宝卷)的乱臣贼子是:我的老爹(崔慧景)和镇军将军(萧颖胄)。
虽然成败的结果不同,但所使用的方法相同。何况先帝(五任帝萧鸾)的儿子、陛下的老哥(萧宝玄),从前所走的道路,正是陛下今天的道路。这种情形下如果不蒙抚恤,其他的人还有什么希望?而今,不可以认为小民没有知识而对他们欺骗;如果有人告诉他们其中情节,因而纷纷逃亡,陛下将如何因应!」奏章呈上后,被搁置在那里,没有答覆。崔偃又第二次上疏,说:「近来,冒昧的陈述江夏王(萧宝玄)所受的冤枉,实在不知道圣明的政府,为什么不肯答覆!如果认为:疯狂的天子虽然疯狂,仍然是天子;江夏王(萧宝玄)虽然贤明,仍是人臣;我的父亲(崔慧景)拥护人臣,冒犯天子,绝不可以。那么,不知道今天动员大军,直指宫门,却是什么缘故!如果认为我父亲(崔慧景)派出的使节,江夏王(萧宝玄)曾把他诛杀,所以我父亲是叛徒;那么,征东大将军(萧衍)的使节(王天虎),为什么也被斩首?陛下斩征东大将军(萧衍)的使节,目的只在欺骗刘山阳(参考去年「五○○」十一月);江夏王(萧宝玄)拒绝我父亲(崔慧景)的使节,目的也只在图谋孔矜(参考去年「五○○」三月二十二日),只因天命另有安排,大事不能如愿似偿。仍愿陛下为我父亲(崔慧景)申冤昭雪。」
萧宝融下诏(萧颖胄诏)回答:「知道你心中悲痛,自当公开追赠官爵,制定绰号。」不久,崔偃就被逮捕,死在监狱。
崔偃以锐利的逻辑推论,对实际掌握权柄的萧颖胄,不留退路的咄咄进逼,锐不可当,无懈可击。然而,机械的逻辑有震撼的力量,没有说服的力量。政治行为是吊诡的,在甲时空,A是A,在乙时空,A是B,在丙时空,A是反A。崔偃忘了一点──那是致命的一点,当老爹崔慧景要诛杀萧宝卷的时候,萧颖胄是站在萧宝卷一边的。
萧衍与潘玉奴
南齐反抗军统帅萧衍进驻阅武堂,下令大赦。又下令:「凡是不合理的制度和不合理的捐税,滥用的刑罚、过份的劳役,都要检讨最初的原因,完全撤销。
主持人已离开岗位时,各种开支报销,应精确整顿,恢复原状。」又下令:「普遍检查国务院(尚书)各部各司(曹),萧宝卷在位时各种事务争论,以及诉讼纠纷,和主管官员推拖积压,不及时办理的,应详细的深入了解,依照事实奏明。」
又下令:「安葬正义之师(反抗军),以及叛徒(中央军)的尸体。」贵妃潘玉奴,天姿国色,萧衍打算留她当小老婆,询问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王茂的意见,王茂说:「灭亡齐国(南齐帝国)的,正是她这种东西,留下她恐怕受舆论攻击。」萧衍遂命监狱行刑队,把潘玉奴绞死,并诛杀萧宝卷宠爱的家奴弄臣茹法珍等;另行遴选宫女二千人,赏给将士。
在江陵政府中,元首是萧宝融,萧衍不过征东大将军。在建康政府中,元首是宣德太后王宝明,萧衍不过是骠骑大将军。可是,他当权不到三天,竟大赦天下,下令如同下诏。再一次显示:枪杆真的出政权,这个传统如果不能改变,中国就永远不能免于浩劫。中国人唯一的救星是:选票出政权。
潘玉奴不过一个靠美色讨男人欢喜的可怜玩物而已,南齐帝国之亡,史迹斑斑可考,与她有什么相干?王茂竟一口咬定亡在她手,跟坚持夏王朝亡于施妹喜,商王朝亡于苏妲己一样,这种把责任移花接木的和稀泥手段,我们必须洞烛其奸。
萧宝侄
南齐帝国湘东王萧宝时(音zh「直」),是安陆王(昭王)萧劢(五任帝萧鸾的老弟)的儿子,很喜爱文学。萧宝卷被杀,萧宝时盼望大家拥护自己登上宝座,所以坐在家里,等待皇帝专用的法驾,前来迎接。不久,王珍国等把萧宝卷的人头,送给梁公爵萧衍,萧衍任命萧宝时当祭祀部长(太常),萧宝时心中不安。几天后,萧衍宣称:萧宝时谋反。于是,连同萧宝时的老弟、江陵公爵萧宝览、汝南公爵萧宝宏,一并斩首。
萧衍自己在那里谋反,却指控支持政府的人谋反,自己在那里叛变,却指控并没有叛变的人叛变。这是历史悲剧:谁有权,谁就有理。大厦已倾,刀已当头劈下,萧宝时还在那里等人抬上花轿,愚蠢得使人生气。
吉纷案翊颁
南梁帝国冯翊郡(侨郡?湖北省宜城县东南)人吉(音fen「分」)
的老爹,当原乡(浙江省安吉县)县长,被部属诬告,中央政府下令逮捕,押解京师(首都建康),交付最高法院(廷尉)审判,最高法院认为他有罪,判处死刑。吉年十五岁,到宫门外敲响登闻鼓,请求代父一死。南梁帝(一任武帝)
萧衍认为吉的年龄是那么小,定然有人在背后指使,命最高法院院长(廷尉御)
蔡法度,严厉的威迫利诱,要吉供出实情。蔡法度把各种拷打的刑具,都摆到庭上,询问吉说:「你请求代替老爹一死,皇上已经批准,难道你真的要死?
而且,你还是个不懂事的傻小子,如果是别人教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吉说:「我虽然愚劣幼稚,怎么不知道死的可怕!只因不愿见我老爹受到极刑,所以请求替他一死,这不是一件小事,怎么能接受别人教导。皇上既已发布诏书,准我代替,在我看来,好像登天成仙,怎么会有反悔。」蔡法度更满脸慈祥,引诱吉说:「皇上已经知道你老爹没有罪,马上就会释放,看你的模样,一定是一个好孩子。今天你如果改变说辞,可能父子全都活命。」吉说:「我老爹被人用重罪弹劾,一定会受刑罚,我闭上眼睛,伸长脖子,等候斩首,没有多余的话可说。」当时,吉镣手铐,身上全是刑具,蔡法度顿觉可怜,命改换轻一号的,吉不肯,说:「犯死罪的囚犯,只有加重刑具,怎么可以减少!」竟不肯脱下。蔡法度据实奏报,萧衍赦免吉的老爹。
吉纷小娃代父一死的整个事件,都在「背后有没有人指使」上打转。只要有人指使,父子就一同治罪;没有人指使,则老爹就轻松出狱!没有一句话提到吉老爹是否冤枉?事实上,他是被诬陷的,但他却不是因为无罪获免,而是因为儿子没有人指使获免。翻来覆去,法律事件不用法律解决,却用政治解决,这就是文化传统。
我们对那位幕后教导的神秘人物的谋略和道德勇气,深为尊敬,明哲保身的人早就跟吉家画清界限,谁肯一伸援手?传统知识份子一向怀有神经质恐惧,直迄二十世纪,仍然如此,遇到有人诉苦呼冤,从不先问对方是不是苦冤,而只紧张万状的追究:「谁在幕后指使他诉苦呼冤!」这种奇怪反应,竟然从来没有受到谴责!
赵修
北魏帝国顾问院总顾问长(散骑常侍)赵修,出身寒微,家庭贫贱,却突然之间,身居高官贵爵;仗恃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对他的宠爱,骄傲放肆,凌辱亲王公爵,人人都对他痛恨入骨。元恪为赵修兴建住宅,豪华盖世,可以跟王府相比,邻居捐献土地给赵修的,往往会被越级超等擢升,出去当大郡的郡长。
赵修请求回家安葬他的亡父,一切开支和差役,都由地方政府供给(赵修是赵郡「河北省赵县」人)。赵修回家途中,照旧荒淫放纵;皇帝左右侍从就利用赵修外出,不在皇帝身边的机会,揭发他的恶行。所以赵修回京(首都洛阳)之后,受宠爱的程度,稍稍降低。元恪的舅父、国务院执行长(仆射)高肇,遂抓住机会,秘密陷害。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兼总监察官(领御史中尉)甄琛;监
督院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