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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说新陈代谢不可泥于如上所说那些粗迹而止,更须深入幽渺以察之。前于第四章论主动性略开其端。此如论──
战争胜负是有许多因素的,然总不外客观存在的旧因素和加上主观努力的新因素。旧因素种种非一,双方各有其有利条件及不利条件,综合计算下来,彼此对比,可能有一方占有优势而一方处于劣势。新因素即指主观之努力,亦即争取主动之争取,亦即各方主帅于其所拥有的条件如何运用。此在事后较论之,其间彼此举措可能各自有善巧有不善巧,亦种种之非一。然归结下来,胜负之所由分,往往不在前者──旧因素,而在后者──新因素。此即据说〃事在人为〃也。
人在思想上每有所开司,都是一次翻新;人在志趣上每有所感发,都是一次向上。人生事业不论大小,有所成就无不资于此者。若追问其事之所由成就,一切可说得出的都不过是外缘条件,而不是活用这些条件的能动主体──生命本身。生命是自动,是能动,是主动,更无使之动者;凭空而来,前无所受。这里不容加问,无可再说。问也,说也,都是错误。
事在人为者,人的主观能动性为之也。人的因素最重要,一切改变旧局,创造新局,要唯在此特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人类也。旧局是一点点转变的,新局是一点点创出的。新的一出现便成旧的,立刻都归属外缘条件去。只有吾人生命当下之一动是新的,其他都不是。一个当下,又一个当下,刹那不住,新新不已者,非独人类生命为然,其他生物莫不然。第以其他生物误入岐途,往复旋转,总在相似相续中,无创新之可著见;著见创新,抑且不断地创新者乃独在人类焉。要须从此著见之创新而深入幽渺以察见吾人生命上新新不已地当下之一动。
(九)吾人生命当下之一动又一动,连续地活动下去,有类近于其他生物者,有迥然不同于其他任何物类者;(1)从此身自发性而来的一动,连续地如是活动去,殆与其他生物无大异也。(2)独若从人心自觉而发的一动,继续发动不已焉──略如前云思想开悟翻新、志趣感发向上之例──则迥非其他物类之所有矣。
今且暂置前者不谈,专谈后者。后者正是人事著见创新所自出。
凡眼前世界现成所有者,对于吾人生命都属外缘条件亦即旧因素,可以有利于创新,亦可以为不得,却是人总离开它不得。人只能就在其中改旧创新。新之创也,无不因于旧之改而来,历史是割断不了的。此非止言外在事物,即吾人一念之微就其内容前后关系来看,讵不如是耶?念念相续而转,其新者独在其念之乍转耳。此存乎生命幽渺之一动出自宇宙内在矛盾之争持,不属世间之所现有,而是乍然加入现世间来的,故曰新,故曰凭空而来,前无所受。凡生命当下一动盖莫不如是;非静心自省,难于体察。然大局转变独在此者,自觉异乎自发之惰性顺延于前之势也。
吾人意识对外活动皆应乎生活需用而起,无时不在计较利害丢失之中;但其同时内蕴之自觉,只在炯炯觉照,初无所为(古人云:寂而照,照而寂)。吾人有时率从自觉直心而行,不顾利害得失者,心主宰乎身;此时虽对外却从不作计较也。此不落局限性的心,无所限隔于宇宙大生命的心,俗不有〃天良〃之称乎,那恰是不错的。它是宇宙大生命廓然向上奋进之一表现,我说人心是生命本原的最大透露者正谓此。
(十一)若要问:为人心特征的这个自觉性究如何从一般自发性突变而来?先请回看第六章第四节就人类理智从其反本能的倾向如何发展而说的一段话──
人类果何从而得突破两大问题(个体生存、种族繁衍)之局限乎?此即以理智之反本能,而两大问题固寄托于种种本能之上也。本能活动无不伴有其相应之感情冲动以俱来。例如斗争与愤怒相俱,逃避与惊恐相俱,慈柔之情从属于父母的本能,而两性的本能与其固有一种感情冲动分不开。如是可以类推。然而一切感情冲动皆足为理智之碍。理智恒必在感情冲动屏除之下──换言之即必必心气宁静──乃得尽其用。于是一分理智发展即屏去一分感情冲动而入于一分宁静;同时对于两大问题亦即从而解脱得一分之自由。继续发展下去,由量变达于质变,人类生命卒乃根本发生变化,从而突破了两大问题之局限。理智之发展也,初不过在生活方式方法上别辟蹊径,固将更有以取得两大问题之解决。然不期而竟以超出两大问题之外焉。此殆生命本性争取灵活争取自由,有不容己者欤!
由心静而自觉以生,自觉与心静是分不开的;必有自觉于衷,斯可谓之心静;唯此心之能静也,斯有自觉于衷焉(见第六章第六节)。
(十二)心理学上的本能原从生理学上的机构机能而来,人类之从动物式本能得其解放者,要在其机体构造和机能之发展变化。此一发展变化可上溯远古生物进化皆始自分工与整合著见有神经系,以至脊椎动物之发头、发脑、发皮质,如第五章之所叙说,应请回看,兹不复述。特请注意其间迭次提及〃空出来的〃话而理会之!
从分工以言之,则各事其事于一隅,而中央空出来不事一事。从整全以言之,则居中控制一切,乃有无非其事者。空出一义值得省思,遇事有回旋余地,有延宕时间,全在此也。又分工则让其权于中央,而后整合可因时因以制宜。权者权衡,亦即斟酌选择,可彼可此,不预做决定这谓;是即灵活之所从出也。
不灵活不足以为人心,因为原是预备它灵活的。然而事实上体现灵活盖非易。可以说:在机体构造上愈为高度灵活作预备,其表见灵活也固然有可能愈达于高度;然其卒落于不够灵活的可能分数在事实上乃且愈多。此以其空出来高下伸缩之差度愈大故也。因此,从人身所表见出来的,往往难乎其言人心。(以上均见第五章)
人类之出现──亦即人心之出现──在生物进化上自是有其来历的,却不是衔接着动物本能更有所增益或扩大而来,相反地,在生活能力上人类较之动物倒象是极其无能的。此即从理智反本能发展而大有所削弱和剥除,一事一事预做安排者转向于不预做安排而留出空白余地来。(此见第七章第二节)
空者空隙。有了空隙,则非现世间所有的那一动,方好加入到世间来,而新新不已。必有空隙方好自由活动。生物进化无非奋进于争取自由灵活,其每有所进正不妨看做是空隙又有所扩大。至于人类出现,特见其活动可以自由者,即在其一直奋进不懈,争取得讫今最大空隙也。(当然这是为便于说明而作此借喻。
此其事理不难明白:神经中枢从大脑内和大脑而下的种种分工愈加深刻细密,其所分出来的便愈以让其主动于上级中枢,愈从自发活动退转为有所待而后动。有待者,有待于权衡选择也。是即行动犹豫以至延长而人心能静的由来,亦即其本能削弱而理智开启的由来。于此同时,自发活动便跃进于自觉能动了。
(十三)一句话道破:人身──人脑只是给人心(生命)开豁出路道来,容得它更方便地发挥透露其生命本性耳。论其措置是消极性的,而所收效果则将是积极的,伟大无比的。
柏格森哲学于此确有所见,如其书中所云:……thematerialityofthismachinedoesnotrepresentasumofmeansemployed;butasumofobstacles:itisanegationratherthanapositivereality。(见《创化论》英译本p。99)是已。又曾以开沟挖渠为喻,谓非积土筑堤以成之,但由掘地辟除障碍,遂即豁通耳⑷;可谓罕譬而喻。
(十四)柏格森亦尝指明〃生命之升进初非以原质之合集与增益,却由于其分化与疏解〃(Lifedoesnotproceedbytheassociationandadditionofelements;butbydissociationanddivistion。见英译本p94)正为生物机体内不断分工与整合,生物乃得以进化而升高其活动能力。分工,是一分为二;整合,是合二为一;有分必有合,所重在分。
王世宜译《人之奥妙》一书中有些话适宜引录于此,用资参考:
机器是配合各别零件而成,零件本来彼此互不相干的,当其配合在一起时候,就由杂多的情形一变而成为统一体。此即是说,机器原来提复杂的,嗣后才变成简单。人体恰恰相反,它原来是简单的,嗣后却变成复杂。它是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