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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和短氅往桌上一扔,穿过书斋向卧室———楼下—间八角形的大房间———走去。随着道连新近对奢华的生活讲究起来,他的卧室也刚刚装潢一新,挂上了几张珍奇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壁毯,那是在塞尔比庄园顶楼贮藏室里发现的。他正要转动门把,视线落到了贝泽尔?霍尔渥德为他画的肖像上。道连像受了什么惊吓似地倒退一步。然后他走进卧室,神色显得迷惑不解。他取下插在上衣纽孔中的花,犹豫了一会。最后他还是回到书斋里,走到画像前细看了一番。光线受阻于淡黄色的绸帘子,不甚明亮。他觉得肖像的面部起了点儿变化,神态和原来不大一样:嘴角流露出些微的冷酷。这可是件怪事。他转身走到窗前,把帘子卷起来。灿烂的朝阳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怪影遭此扫荡,只得发抖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可是,他在画像面部发现的些微奇怪的表情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明显了。强烈的阳光在画像上晃动,把嘴角冷酷的线条向他揭示得清清楚楚,仿佛他做了什么亏心事后又从镜子里照见了自己。
他打了个寒颤,从桌上拿起一面象牙框子上雕着爱神的鸭蛋镜———亨利勋爵送给他的许多礼物之一———急忙向光洁的镜子深处照去。他鲜红的嘴唇并没有现出画像上那样冷酷的线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揉揉眼睛,一直走到画像紧跟前,重新细细看了一番。他看不出色彩本身有任何异样,然而整个神态无疑起了变化。这不是他的幻觉。事情是毫不含糊地明摆着的。他在一把椅子上废然坐下,开始思考。突然,他脑际响起了 肖像完工那天自己在贝泽尔?霍尔渥德画室里说过的话。是的,他记得十分清楚。当时他发了一个痴愿:希望自己能永葆青春,而让画像渐渐老去;希望自己的美貌如花开不败,而让画布上的容颜承受他的欲念和罪恶的重荷;画上的形象即使布满痛苦和忧虑的皱纹亦无妨,只要自己能保持住当时他还刚刚意识到的年少英俊的翩翩风采。莫非他的愿望竟然实现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甚至想一想都叫人害怕。可是,画像明明在他面前,嘴角带着些微的冷酷。
冷酷!他的行为算是冷酷吗?那要怪西碧儿,不能怪他。他把西碧儿幻想成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正因为如此而把自己的爱情献给了她。不料西碧儿使他大失所望。她原来是个俗物,一无足取。不过,他想到西碧儿躺在他脚下像个小孩子似地呜咽抽泣的情景,禁不住无限懊悔。当时他竟是那样狠心地看着她。他怎么成了这样一个人?造物主为何给了他这样一颗灵魂?但是,他不也感到痛苦吗?在演出持续的那三个小时里,他经历了几世纪的酷刑,忍受了无穷尽的折磨。他和西碧儿一样有权利得到同情。如果说他使西碧儿终生受了伤害,那末,西碧儿也造成了他一段时间的创痛。何况,在忍受痛苦方面,女人生就比男人更能适应。她们是生活在情怀里的,想的也只是她们的感情。她们要情人无非是可以向他哭,向他闹。这是亨利勋爵告诉他的,而亨利勋爵对女人是知之甚深。何苦为一个西碧儿?韦恩自寻烦恼呢?在道连的心目中,她已不复存在。
可是那幅肖像的变化又该如何解释呢?它掌握着他的生活的秘密,反映出他的所作所为。它使道连懂得了如何钟爱自己的美貌。难道它还将教他憎恨自己的灵魂不成?他怎么能再去看自己 !*不,这纯粹是思绪纷乱造成的幻觉。他度过了可怕的一夜,无数怪影还在作祟。他蓦地想起一个红色小斑点可以使人发疯。不,画像没有起变化。这完全是疑心生暗鬼。然而,被冷酷的狞笑破坏了美貌的画中人在注视着他。画上的金发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熠熠发亮。碧蓝的眼睛和他本人的目光相遇。他感到无限惋惜,不是惋惜自己,而是惋惜画上的形象。它已经变了,而且将变得更厉害。它的金发将退成灰白色。红于玫瑰、白似梨花的容颜将枯萎憔悴。他干的每一件坏事都将在画布上留下污点,毁坏它美丽的形象。但他不再作恶了。画像变也罢,不变也罢,对他终究是良心的一面镜子。他要抗拒诱惑。他再也不跟亨利勋爵往来,至少再也不听他那些精致奥妙的有毒的谬论。正是这些话在贝泽尔?霍尔渥德的花园里第一次激起了自己的非非之想。他要回到西碧儿?韦恩身边去,向她赔不是,和她结婚,努力重新爱她。对,他有义务这样做。她忍受的痛苦远远超过他自己。可怜的姑娘!他对西碧儿太自私、太残忍了。西碧儿对他一度拥有的那种魅力将恢复过来。他们在一起将快乐而幸福。他俩的共同生活将是美丽而纯洁的。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把一道很大的屏风拉到肖像的正前方,但在一瞥画中人的表情时自己还是打了个寒颤。“真可怕!”他喃喃自语,然后走到长窗前,把窗子打开。他跨到室外的草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早晨清新的空气似乎驱散了他所有阴暗的思绪。现在,他脑子里想的只是西碧儿。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心底重新激起爱情微弱的回响。鸟儿在露水浸润的花园里歌唱,像是在把她的故事向花儿细讲。第 八 章
他醒来时早已过了中午。他的侍从几次悄悄地进来看他有没有动静,对于年轻主人今天这么晚还睡着很觉诧异。终于,铃声响了,维克多用法国塞佛尔产的古老小磁盘托着一杯茶和一沓信轻轻地进来,把遮在三扇长窗前衬着翠蓝里子的绿缎窗帘拉开。“先生今儿上午睡得好香啊,”他笑嘻嘻地说。“现在几点了,维克多?”道连?葛雷看来还没睡够。“一点一刻,先生。”
都这么晚了!他坐起来喝了几口茶,开始看信。其中一封是亨利勋爵今天上午差人送来的。道连犹豫了一下,把它搁在一边。另外几封他无精打采地拆开来读了,照例都是些名片、宴会请帖、非公开的预展入场券、慈善音乐会的节目单。诸如此类的邮件在社交季节每天早上都会像雪片似地向一个时髦的年轻人飞来。内中有—份金额很大的账单,是买一套路易十五时代风格的银质刻花化妆用具的,他不敢寄给他的监护人。这些极端老派的人不懂得,在我们所处的时代,只有毫无用处的东西才是少不了的。此外,还有几封信是杰明街的放债人写来的。他们以殷勤谦恭的措辞表示愿意提供任何数目的借款,而且利率极为公道,只要道连张口。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起身披上一件非常讲究的丝绣开司米晨袍,走进用缟玛瑙铺面的浴室。凉水使他从久睡之后清醒过来。 他似乎把昨夜的事全忘了。只有一两次,他隐约感到自己参与了一桩奇怪而不愉快的事情,不过记不真切,像是一场梦。他穿好衣服,走进书斋,在紧靠开着的窗子的小圆桌旁坐下来用一餐法国式的早点。天气极好,暖和的空气里充满了芳香。一只蜜蜂飞进来,绕着道连面前插满黄玫瑰的青龙磁盆嗡嗡地打转。道连的心情十分愉快。
忽然,他的视线落到他用以遮蔽画像的屏风上,不禁打了个 “你冷吗,先生?”侍从问,同时端上一道蛋卷。“要不要关 道连摇摇头说:“我不冷。”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画像真的变了,还是纯属他的想像作怪,使他把高兴看成了狞笑?一块涂上颜料的画布总不会这样变吧?事情实在不可思议。这件事可以当作奇谭改天讲给贝泽尔听。他一定会觉得好笑。
然而,他对整个这件事情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先是在半明不暗的昏影中,后来在光辉灿烂的朝阳下,他从扭曲的嘴唇周围看到了些微的冷酷。他几乎怕他的侍从离开这间屋子。他知道,那时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又要去察看那幅画像。他害怕得到证实。当维克多送上咖啡和烟卷转身要走的时候,道连真想叫他留下。眼看门就要关上,他又把侍从叫回来。维克多站在门口等候吩咐。道连对他看了半晌。“维克多,无论谁来,我一概不见,说我不在家,”他叹一口气说。侍从鞠了一躬后退下去了。于是他从桌旁站起来,点了一支烟,在面对屏风的一张茵褥富丽的榻上躺下。屏风的年代已相当久远,是用染成金色的西班牙皮革制成的,上面拷有花纹,图案显示着路易十四时代花哨的 风格。他怀着好奇的心情凝视着这道屏风,不知它以前是否隐蔽过某人生活的秘密。
要不要把它移去?让它放在那里不是挺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如果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