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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年前开业以来,“镜月轩”从来没有一分钟是关过门的,可是今天,酒楼门口破天荒地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镜月轩”一层豪华的大厅内,原来餐桌已经被清走,大厅中间设置了一个圆形的舞台。
准确的说,那应该叫做擂台。淮扬厨届期盼已久的名楼会,今天即将在这个大厅举行,来自三大名楼的总厨,也将在这个擂台上一决高下。
擂台前的正首位置,设了四个座位,最左边的主座上,端坐这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他方脸浓眉,神采飞扬,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此人正是本次名楼会的发起者,“镜月轩”的老板陈春生。
坐在最右边的半百男子个头不高,圆圆的脸庞,笑眯眯的双眼,显得甚是亲切,不过他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气度不凡,隐隐透着股大家的风范。这正是今年来声名在扬州厨届如日中天的“一笑天”老板:徐叔。
徐叔身边的老者一身古朴打扮,体形削瘦。他抚着颌下的三寸白须,气定神闲,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态,不用说,自然是扬州厨届元老,“天香阁”的老板马云了。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圈圆形的看台,看台上早已挤满了来自扬州各个酒楼的大小刀客们,就连空地上也站着不少人。徐丽婕和沈飞亦在人丛当中。
既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台上台下的准备也已就绪,可陈春生却不断地抬腕看表,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人。在他身边那个依然空着的座位也证明了这一点。
看台上有人觉察到了什么,开始窃窃私语。以陈总以往的习惯和派头,向来只有别人等他,今天能让陈总坐在这里等待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正猜测间,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近了会场,他正是原本在门口迎客的“镜月轩”大堂周经理。周经理走到陈春生身边,俯下身去,轻声说了两个字:“来了。”
陈春生脸露喜色,立刻站起身来,在周经理的引导下,向着酒楼门口走去。看客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陈总这是干嘛?难道是去接人?”
“什么人这么大的来头,居然要陈总亲自去迎?”
“难道这人在厨届身份,会比马老师和徐叔还要显赫?”
就在众人的猜测中,陈春生已经领着他的贵客回到了大厅。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身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西服,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随着陈春生一路走到了台前,然后泰然自若地坐在了空着的那张主座上。
“陈总,这位是……”马云看看陈春生,不免有些疑惑。
“哦,我来介绍。”陈春生清了清喉咙,一指那个年轻人,“这位是北京大唐餐饮集团的姜总经理,他这次来到扬州,将和‘镜月轩’洽谈在北京投资分店的事宜。”
陈春生的声音说得很大,显然不只想让马云一人听见,他的话立刻起了效果,台下响起了惊讶和赞叹的声音。
“镜月轩要在北京开分店了?”
“请来这样的客人,看来陈总对这次‘名楼会’是志在必得啊。”
“呵呵,依我看,陈总的眼光已不仅是局限在‘淮扬第一名楼’了。”
陈春生脸露得意的神色,年轻人却对台下的评论毫不为意,他对着马云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这位就是马云马老师吧?马老师学识渊博,我在北京,读过您不少关于淮扬菜的理论书辑,受益非浅。”
马云捋着鄂下的花白胡须:“唉,一点愚见,姜总年轻有为,说话客气了,客气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又转头看了看徐叔:“徐老板,昨天吃了您一只狮子头,直到现在仍然是满颊留香啊!”
徐叔摆了摆手,同样用客套话应付着:“呵呵,姜先生厨艺不俗,我班门弄斧,让你见笑了。”
这个相貌英俊,气度不凡的姜总经理,正是昨天出现在“一笑天”酒楼的御厨之后--姜山。徐叔虽然已经知道他也会来参加“名楼会”,但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以这样一个身份和方式出现。
“天下珍馐属扬州,三套鸭子烩鱼头。红楼昨夜开佳宴,馋煞九州饕餮候。”姜山轻声吟完冯其庸先生的这首绝句,看着陈总扬了扬眉毛,“开始吧?”
陈春生冲身边的周经理点点头,周经理抬起双手,“啪啪”拍了两下巴掌,整个大厅中顿时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只听得周经理抑扬顿挫地说道:“淮扬名楼会正式开始,请三位总厨登场!”
所有的东西都已备齐,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洁白的案板上一尘不染,触手冰凉。这案板是用上好的磨砂软玉制成,质韧而不伤刀,绝无任何杂味,且具有短时间保鲜的奇效。
华丽光亮的天然气灶是正宗的法国进口原装货,三十六小孔,十二大孔送气,自由调节火力大小,并有循环上气系统,确保天然气完全燃烧,不会产生任何可能影响到菜味的尾气。
镇江的香醋,王致和的酱油,绍兴的料酒,海宁的精盐,珠江三角洲的蔗糖……一切调料都是来自最好产地的极品,鲜香味醇,绝无半点杂质。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不锈钢刀具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刀刃锋利,刀柄圆润。每把刀都是设计精巧,从刮毛、剔骨到削皮、切肉,各有各的用途。
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只怕是最懒惰的主妇,也会按耐不住一展厨艺的欲望。
更何况现在看着这些东西的,并不是什么主妇,他们是刀客,三个最顶尖的刀客。
彭辉、孙友峰、凌永生。当他们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他们就是三个普通人,普通的就象隔壁那喝着老白干,嚼着花生米的邻居大哥。你一眼扫过他们,绝不会刻意去看第二眼。
可当他们头戴白色的厨帽,站在灶台前的时候,情况就完全变了。他们的腰杆挺得笔直,手腕坚实有力,两眼则放出专注而精干的光芒。他们已经处于擂台上,这里现在是人们注目的焦点,而他们则是焦点中主宰。
擂台最左边的彭辉瘦瘦高高,长手长脚,身边的孙友峰虽然比他矮了一个头,但却是器宇轩昂,一副精干的模样,右边的凌永生年纪最轻,神态也最为灵动。这三人虽然形貌各有不同,但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三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不大爱说话。
他们本来就不需通过语言让别人了解自己,因为他们展示自己的工具,正是桌案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厨刀。
当他们拿起刀的那一刻,擂台上下的气氛也随之凝重起来:三大名厨的比试终于开始了!
彭辉的手中除了厨刀,还有一只鸭子。
这是一只净鸭。净鸭的意思就是鸭子已经被宰杀好,血已放完,毛已褪尽,露出一片白净细腻的鸭身。那净鸭在彭辉手中,显得异常柔软,颤悠悠地竟似只剩一层肉皮囊。
“脱骨净鸭!”台下有人脱口而出,一些反应慢的看客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这鸭子的全身骨骼已经除去,令人惊讶的是,鸭体仍基本保持完好,只在鸭脖下方有一道长约五公分的刀口,这便是鸭骨的唯一出口了。
彭辉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把那刀口轻轻撑开,右手持刀,用刀刃根部在刀口两端轻轻修了修,各切下一小片鸭肉来,然后他放下手中的鸭子,到案台下一摸,又抄起另外一只净鸭来。
这只净鸭与先一只相比,同样是褪毛去骨,只是个头要小了很多,鸭脖下的刀口也只有三公分左右的长度。不过从嘴喙和鸭掌的成色来看,这又不似未长成的幼鸭。
“这只是……野鸭吧?”说话的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他此话一出,周围众人立刻响起一片赞同之声,年轻人显得甚是得意,黑黑的面皮上也泛起了红光。
台上的彭辉先是如法炮制,在刀口处削下一小片鸭肉,然后手起刀落,把那野鸭的一对鸭掌齐齐地剁了下来。
这一番操作后,彭辉把厨刀放回了原位,又拿起了先前的那只净鸭,他把家鸭颈下的刀口撑成了一个圆孔,先往鸭腹内填入一些冬菇、火腿、笋片等辅料,然后把野鸭往圆孔中塞了进去。只见那只野鸭如同变戏法一般,一点一点的被家鸭颈下的“大嘴”慢慢地吞了进去,先是鸭腿,跟着是臀、腹、胸,最终整只野鸭身都进入了家鸭的腹中,只剩鸭头和鸭脖露在家鸭的腹腔外。家鸭脖下的刀口仍是原般大下,紧紧地箍在了野鸭脖颈的根部。
此时在台下观看的一些有经验的刀客已经明白了彭辉在刀口处削下一片鸭肉的用意:这是将刀口两端修钝,这样在撑开填入野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