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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因为施工任务,部队加发了一套迷彩服。我们电台的服装在本连队领,而连长指导员带领的连队本部则远在北边的昆仑山口旁的可可西里草原上。特种作业队机器第一遍作业后,工地上剩下的活儿就该兄弟们用手来完成了。
我搭特种作业队的运输车去了连队本部。我是一大早出发的,到下午才赶到本部,见到了被高原的风熏得像牛肉的指导员。指导员挺幽默,说,哟,去索马里维和的回来了。连长看看我们俩,笑了,说,你这是老鸹笑猪黑。我们一起大笑。笑完了,我就该扛着几套衣服往唐古拉山赶了。四百公里路程,不晓得晚上几点钟才能到。指导员送我到青藏路上,为我拦了一辆地方车。临上车,指导员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嘱咐我路上小心。我笑笑,说,没事儿没事儿,别搞得生离死别似的,过几天我们就回来了。车启动后,我在后视镜里看到脸庞像牛肉一样黑红的指导员,还站在路边,望着远去的我。我的眼里就潮了。
车到五道梁时,停下了,司机说今天不走了,就在这儿过夜。我没办法,只好肩扛着一包迷彩服,继续在路边等车。
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没等到车。已经下午六点了,天光黯淡下去,风声呼吼得厉害。我决定徒步往前走。我知道,前面不远就有我们另外的电台,我可以去借宿,或者借车。当然,前提是我本人一定要到达那里。
起风了,可可西里的风,从昆仑山发轫,呼吼着,奔跑着,向唐古拉山方向奔涌而去,一路浩浩荡荡。沿途见不到放牧的藏民,他们应该是去了可可西里深处的夏季草场。偶尔有鸟飞过,它们的翅膀在余下的天光里,晶莹剔透。而在群山以下,暗黑的地平线,遥不可及。
月亮就是在这时悄悄爬上昆仑山的。我转过头,我的脸差点儿就贴上了月亮。月亮就像舞台的布景样紧贴在我身后。好大好圆的月亮,银盆似的,眉目生动,脉脉含情。
“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不知道当年李佳是不是这样唱着歌儿,送走了运输团的汽车兵老张。
我在月光里一步一步走着。我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走着。影子不疼,我也不疼。我大步走着,向南走着,向着唐古拉山方向走着,在那座山里,到处盛开着鲜花。
雪山尽头/美丽的喇嘛庙/没完没了的姑娘她没完没了的笑/雪山尽头/美丽的喇嘛庙/没完没了的唱我们没完没了的跳。
郑钧的歌声在月光下响起,声嘶力竭,不绝如缕。
夜已经深了,听得见草场上雪水汩汩流淌的声音,那是一种潜藏在内心底的声音,是天籁。有狼的声音呜呜地响起,呼儿唤女,还是呼朋唤友?我想日后哪个女人打算嫁给我,我一定要带她到青藏高原来,让她跟我一起仔细谛听高原的胸音。我要告诉她,她的男人,就是听着这样的声音,从一个男孩子成长为男人的。
一辆车从后边驶来。我侧过身子,举起右手。车果然停了。不管这辆车到哪儿停,搭一段算一段,靠自己走,走到二十一世纪去呀。
哎,是你!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这时驾驶室的灯亮了,我看见李佳坐在车里。
这是我兄弟。李佳对司机说。
司机笑笑,没吭声。
李佳说她去格尔木办事,现在正往回赶呢,没想到就遇上了我,真是芝麻掉到针眼里,巧了。昏暗的灯光里,我仍能感觉到李佳眉眼间的欣喜。那种欣喜是装不出来的,和可可西里的罡风一样,发自大地的肺腑。
我说我去领服装,新发的迷彩服。
我看看好吗?李佳说。
我打开包,扯出一套迷彩服来。
真漂亮。李佳赞叹着。那时候他们没有这种衣服呢。我知道,“他们”指的是老张和他的战友们。不知怎地,每当李佳一提起老张,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一个穿老式军装戴八角帽的士兵形象来,我明明知道老张他们那时候其实已经换装,都开始戴大檐帽了,但我还是把老张想象成那样。那个士兵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远处的雪原里停放着一辆抛锚的军车,风声狼一样嗥着。
12
在我穿过草场前往“陕西面馆”的路上,一只鹰箭一样俯冲下来,叼走了一只灰色的草原鼠兔。我想我要是有鹰的速度多好,一箭路,只须一振翅膀,我就能见到李佳了。
一个人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赶路的脚步就会显得凌乱而匆促。一个人的分量有多重,压在你的心头就知道了。
李佳不在店里。我有点失望,问小妹她去了哪里。李佳经常外出,不是去拉萨,就是去格尔木,或者更远的西宁。
小妹说,又找嫂子啊?
什么叫“又”找?我挺不满意她自作主张加的这个助词。
李佳到河边洗衣服去了。我拔腿就朝河边走。
七月的草原,水草丰茂,花儿开得忘乎所以。嘎曲河水,流量大增,也许是上游的积雪融化得太多。
草场边上有一道崖,一条小路顺着崖壁弯弯曲曲拐下去,一直拐到河边。李佳就蹲在小路的尽头,在河里淘洗,嘴里还在唱着:黄草地里黄鼠窝/你赶紧把裤子脱/我的裤子我脱哩/怀上了娃咋说哩。
这女人,胆儿真大,啥都敢往出唱。
我忍不住乐了。
李佳头扭过来。她发现我了。
一件白色的衣服顺水漂走了。李佳“哎呀”一声,极快地扭回头去。衣服还是义无反顾地漂走了。
我走下崖去。李佳故意不回过头来看我。她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儿。我就那样站在她背后,看着她白皙的脖子上的红潮一点点褪去,看着她的头发在风中飘舞,看着她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我真想一下子扑过去,从背后抱紧她。半蹲半坐的女人哪,撩起了我二十四岁的冲动。
做啥呢?还是李佳先开了口。
她一开口,漫长的尴尬就此打住,我也突然找回了要说的话。我还以为那些话语随着嘎曲河水和那件白色的衣服滚滚逝去了。
我说,害你的衣服被水冲走了,我赔你一件。
你赔得起吗,我那衣服很贵的哟!李佳故意夸张地说。
这套迷彩服给你,你看赔不赔得起。我说。
呀!李佳“呀”了一声,站起来,面对着我。
我把那套崭新的迷彩服打开,递给她。
李佳试着把上衣套上。
上衣有点儿小。或者说李佳的胸部有点儿大。衣服穿在李佳身上,胸部像呼之欲出的两座山峰。
我说要不合适我拿回去换。我按照李佳的身形特意挑了一套小号的。
好着呢好着呢。李佳急急地说。胸部起伏,如潮涨潮落。
我说裤子要不要试一下。
裤子咋试呢。李佳说。
我想说直接套上去就行了,突然想起她刚才唱的那句“我的裤子我脱哩”,“扑嗤”一下笑出声来。
笑啥呢,你个贼娃子。李佳伸出手来擂我。
我伸手一抓,一拉。
李佳一个趔趄,栽进我的臂弯里。
十个士兵,没有接到我的命令,自作主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四处搜索。
不老实。李佳打了我的手背一下。
我不作声。李佳撑开我汗津津的前胸。
我双手合十,从内向外,分开李佳的双手,再次将她紧紧地箍住,并且贴上了那张眉目开阔的脸。
你这家伙像狼一样。李佳说。
李佳的手指,抠进了我的肩,好痛,我松了手。一阵疼痛过去,激情也随之过去了。我们肩并肩,坐在河边的石头上。
我说,李佳,你整个人就像白莲花一样。
李佳说,女人哪,除了花,就是草,就是藤,哪像男人,不是树,就是山,就是石头,就是牛粪……
好,今天就要把你这朵鲜花插到牛粪上。我边说边动手,把她压在石头上。
你吃了驴肉?李佳挣脱我的手,说。
我有点儿没趣,垂头耷脑地坐在旁边。
哎,你知道吗,这山上就有雪莲花。李佳见我不乐意,转移了话题。
真的?我抬起头来,看着嘎曲河对面。河对面就是唐古拉山的一道山岭。
以前只听说新疆有雪莲花,我在植物学教科书上见过雪莲花的图片,像一朵白色的睡莲,色调高雅,姿态优美。
真的,骗你是小狗。李佳伸过手来,拉着我的手,说。李佳的手指细腻白皙,手掌绵软,柔若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