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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第9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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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上就相当于在五星级酒店里点了鲍鱼跟燕窝。大排档的老板一晚上也未必能等到一两位像我这么大方的客人。啤酒嘛,当然是必喝的,而且我一般是要喝两块五一瓶的那种贴着商标的瓶装啤酒。并且要冰镇的。散装啤酒我向来不喝,一是喝不惯,二是我怀疑那里面兑了水,喝起来如同是在喝掺了马尿的自来水。这样的排场,说起来还真不是街上随便哪个描龙刺凤的家伙都可以耍的。而且有一段时间吧,我甚至可以去那些外面闪着霓虹灯的酒店喝扎啤吃卤得有滋有味儿的酱肉。那些大酒店里面的扎啤可真叫个爽啊,喝到肚子里感觉肚子里在吱吱地叫唤,我知道,这是肚子在下面叫好呢。肚子不傻,它是个明白家伙,这世上,你蒙得了谁也蒙不了肚子。肚子是个裁判员,你混得是好是坏这家伙虽说埋伏在下面却都能够一目了然。我的肚子就是这么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家伙,油星少一点儿,它就在肚皮里面举黄牌,别扭得我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觉。我跟肚子商量,我说报纸上都登出来了,吃粗粮和青菜对身体有好处。可我的肚子还是很不高兴,这家伙还是让我睡不好觉,它才不管你甘油三脂高不高呢。 
  我睡觉从来都是一沾枕头就打呼噜,我的脑袋一挨枕头就像是碰到了什么机关。可我现在躺在床上却常常睡不着觉,老是辗转反侧,脑袋里来回来去想我曾经风光无限又无限风光的那段日子。你知道这说明个啥问题吗?这说明我这些年来一直混得不怎么样,所以我才会年轻轻的就怀念起从前来了。这就叫作怀旧吧。怀旧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它会让一个人缺乏上进心,会让一个人破罐子破摔,甚至还会让一个人感到万念俱灰感到世界末日的来临。抱歉,我现在就是这么一个人。更要命的是,现在我还常常会思考诸如生活诸如生命诸如生死诸如人生意义一类的问题,这些问题现在连报纸以及那些个爱讲大道理的励志类杂志都不屑于讨论了。报纸上只翻来覆去地告诉人们两样事儿,一是如何赚钱如何养生,二是如何花钱如何再把自己的身子骨千方百计地糟践掉。马妞跟我说过,现如今这世面上只有两种人才会想这些无聊的烂事儿,一种是吃饱饭撑出来的,一种是没饭吃给挤兑出来的。我想我算是后者吧。 
  说起马妞来,我就伤心,而且不光是伤心,还伤我的其他部位,比如肠胃。在多数情况下,马妞和我在一起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千方百计让我变得焦虑,变得跟一只马上要被宰掉的鸡一样惊惶失措,在院子里扇动着翅膀来来回回地跑个不停。而我只要惶惶不安就会消化不良,就会胃肠功能紊乱。但让我痛苦的是,我却无法忘掉马妞,不要说把马妞忘掉,不瞒你说,我现在就连上厕所的时候都会想起马妞来。这件事儿说起来有点儿那个,怎么说呢,这应该算是马妞的隐私吧,也可以说是我们俩的隐私。我跟马妞住一起的时候,马妞上厕所总是敞着门,她喜欢敞着厕所门跟我有一搭无一搭地讲话。当然这是在她解小便的时候。如果没有急事的话,马妞解小便的时候总要在座便器上坐上一段时间。她在座便器上一般情况下是两手托腮作某种陷入沉思状,这似乎是她最恰当的调整自我的方式,如同是某个隐秘的不可告人的仪式。我应该是在哪部西方电影里看到过,主人公(恰巧也是一个女人)就喜欢没完没了地坐在座便器上。那女人甚至会在厕所里看电视,而且还会在厕所里用电话跟情人没完没了地调情。抱歉,我想不出那部电影叫什么名字了,反正不会是A片,A片不会把镜头浪费在座便器上。这事儿要是说开了就有些不雅,马妞从把屁股安放到座便器上直到尿出尿来有时候竟然需要一个钟头,赶上生孩子了。我说,总算下雨了。她说,下雨了,这次是零星小雨。跟我在一起,马妞好像就没啥可在乎的,她可以旁若无人地挖鼻孔,不动声色地放屁,这些对她来说都构不成问题,她既不会脸红更不会道歉。她对我最习惯的称呼是“小屁孩儿”。她说:“小屁孩儿你看我做什么,你难道没见过没洗脸没梳头没刷牙没漱口的女人吗?”在这种情况下,脸红的从来都是我,我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总是把自己的脸弄成个大便干燥的模样。 
  后来我想,马妞就是一块烂疮,她长在了我身体上的某个不为人知的隐秘部位,别人看不到,而我却能时刻了解她的存在。并且我无法将她剜走。因为我知道,即使剜走了,留在那里的还会是一块疤,那里永远都会是一块疤。有时候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在跟马妞的交往中既拿不起来更放不下,她的面容和身材按如今市面上的标准似乎并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基本上都属于凑合着用的那一种类型,胸是太平公主型的平胸,两侧腋下还有令人触目惊心的疤痕,后来我知道,那是狐臭手术切除大汗腺后所留下的疤痕。我头一次看到马妞的腋下有疤痕是在床上,原本大起来的器官顿时就像个警觉的乌龟脑壳,蓦地又缩回到了腔子里。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的这一敏感反应吓着了,咋说回去就回去了?咋连个过渡也没有呢? 
  我说:“马妞,你有狐臭?” 
  马妞说:“你个小屁孩儿还啥都懂,这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摊上的,欧美人十个人里有九个,而咱们黄种人十个人里能有一个就算不错了。” 
  马妞说这话给人的感觉是她有狐臭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儿。我把马妞的胳膊抻直了,用手来回扒拉着马妞的胳肢窝看,她的腋下几乎看不到腋毛,刀口的疤痕如同横竖叠加在一起的一条条蚯蚓,她一动,这些蚯蚓便会生龙活虎起来,像是马上就要爬到我的手上来一样。从那之后我才注意到,马妞是不穿抹袖上衣的,因而她也就从不去游泳池游泳。海边她还是去的,那里毕竟人多,她腋下被缝合过的刀口不会有人注意。对了,马妞还有一副很难看的吃相,尤其是在她啃羊骨头的时候。更要命的是,马妞跟我吃饭十次有九次是要啃羊骨头的。 
  马妞说:“我吃羊骨头的样子特难看,给你个小屁孩儿看看就成了,可别给我宣扬去,我只有跟你才不见外。” 
  因为马妞,我都瘦了。真的。监狱里管事儿的同志找到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思想疙瘩解不开呀,既然人都已经进来了,就要好好反省才是。我说我没有什么思想疙瘩,我认罪伏法。我真的认罪伏法。 
   
  想想,我有什么可想不开的呢?我的罪行明摆在那里,跟泼在一张白纸上的红色颜料一样触目惊心,我有什么疙瘩非得系在思想里,而且,还解不开呢? 
  要说想不开,我就是觉得这回的条件差了点儿。上次我住的可是人性化监室。你一定想不到咱们国家的人性化监室是个啥样子。带厕所!而且厕所里用的是抽水马桶;还有彩色电视机,不过每天只能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和监狱里播放的普法节目。我进来的时间不长,光来这里参观的国际友人就已经有好几拨儿了。我们监室的8个人像是8只被特殊喂养后的动物,每次当侯梆子端一盆红烧肉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又会有国际友人来参观了。我们不仅积极配合,回答参观者的话我也说得慷慨激昂,虽然听起来千篇一律,可架不住我们8个人绘声绘色的肢体跟表情发挥,所以每次都让狱方领导十分满意。我听侯梆子说,来参观的国际友人里,还有欧盟的议员呢。侯梆子是个诈骗犯,不光诈钱,还诈色。他骗的钱不多,拢共只有十几万,可他先后娶过7个老婆,所以,他的罪行里还包括重婚一条。说出来跟天方夜谭一样,从牡丹江到广州,都有侯梆子的老婆。侯梆子跟我说,有一个阶段,他坐火车从北往南,一路诈骗,一路做新郎,那日子简直就他妈不是人过的。我说,不是人过的是谁过的。他想了想说,那他妈大概要算是神仙过的吧。侯梆子一肚子的鬼心眼儿,可人长得倒挺爷们儿,我搞不清那些被他三言两语骗到手的女人是不是冲他这点儿才松了她们的裤腰带。反正,他在牡丹江跟大庆的老婆还千里迢迢跑来探过监,牡丹江的那个女人还抱着他们的孩子,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儿。 
  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觉,我问侯梆子,他是怎么把这么多的女人弄到手的。侯梆子说,说白了,就是别他妈太把女人当回事儿了。 
  侯梆子说:“女人都是他*的装模作样,再漂亮的女人也盼着男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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