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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惦记着害死我呀!”
他真恨不得给这小子一顿大耳刮子,这简直比笑话还笑话,要去济南的,跑到锦州来了,整个一个南辕北辙,谁要是现在想知道这句成语的确切意思,尽管问他。
“天儿黑,路上的路标我又看不大明白,……”
顺子嘀咕着。
他拍了一下桌子,跳起来,差点儿把老板端上来的两碗面给碰洒了。
“哎,兄弟,留点儿神,烫着!”
老板把汤面放在桌上,嘘着烫了的手指头。
“干啥,哥俩要干仗啊?出门儿在外的,自个儿窝里反开了,那还成啊?”
他喘了一口粗气,看了顺子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再做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14
付了面钱,俩人出门上了车。
“叫俺说,你俩还是吃了再走,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不是?”
古道热肠的老板在他们上车的时候还在叨咕,最终还是不落忍地在他手里塞了两张发面饼。
顺子的车已经“哼”地一声,猛地窜出去了。
“大哥,对不起!”
顺子脚底下一个劲儿的给油,刚才的疲劳和饥饿都吓得没了踪影,车开出去老远,才怯生生地对他说了一句。
看看顺子那张孩子气的脸和脸上掩饰不住的倦意,他的火发不出来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第一次出远门,自己不也没发现走错了路吗。
“大概是在天津附近走岔的,当时,我光想着别进城,从城边儿上饶过去,没承想饶大发了。”
顺子检讨着自己的失误。
他叹了口气。
“别说了,反正已经这样儿啦!”
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顺子,还行吗?”
“行!”
他看到顺子咬了牙。
“没辙,兄弟,咱哥俩得豁出去,不然,谁也没好果子吃!”
顺子努力地点点头。
卡车疯了似地在漆黑的夜中狂奔,他再也没有了睡意,两眼瞪着车头前面两束颤巍巍的光柱,默默地祷告着,企盼着从此一路顺利,尽快赶到济南。
顺子头顶上竟然在寒夜中蒸腾出白茫茫的热汽,他看到有晶莹的汗珠顺了他鬓角的发际慢慢地往下淌。
他和顺子都是为了一个“钱”字!
决定下海的时候,他曾经很认真地问过自己,是为了实现自身的价值,还是为了那永远让人眼热的赚不完的钱?他考上北大的时候,那些几乎一辈子也没跨出过县城的亲友一起跑来祝贺,人们不住感叹他的聪慧,他的出息,憧憬着他美好而远大的前程,却没有人讨论他今后是否会比他们这些囿于小城中的人们富有多少,或许在他们看来,一个远大的前程本身就代表了一切,金钱和财富总是和荣誉、地位相伴而来的。这大约就是中国人传统的价值观念吧,据说在久远以前,人们宁愿花很多钱来“捐”一个官做,为什么呢?当然是除了光宗耀祖,还得因此搜刮聚敛大量的钱财了,所谓“无利不起早”。在中国人眼里,权势和财富永远是合二为一,相辅相成的。而到了如今这样的商品社会,人们忽然发现,原来这亘古不变的定论却忽然之间被改变了,现在没有人在去羡慕某某的儿子进了某大机关,某某的儿子成了名人大家,大家开始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别人的口袋上,于是,在现实的中国人的价值观中,“金本位”战胜了“官本位”。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当初自己对所谓人生价值的追求,实在是有些过于虚幻,在商场上,体现自身价值的标准实际上就是金钱,成功和失败的商人的区别,除了经济实力还会有什么呢?
在跨进商场的那一瞬间,实际上学生时代和机关工作时期的种种纯稚的幻想,就被现实的残酷击得粉碎了,象这车灯中舞动的尘,飘摇于无根无助之间。
路面灰蒙蒙地亮起来,他看见前面不远出矗立着一块兰色的闪着荧光的路牌。
“停车!”
他对顺子叫了一声。
车仍然风风火火地疾弛,没有丝毫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停车!快停车!”
他对了顺子的耳朵大吼。
车忽然间戛然而止,车上的俩个人几乎冲到风挡玻璃上。
“你想什么哪?!”
他忿忿地看了顺子一眼,揉着撞在仪表台上,生疼的双膝。
顺子定了定神,半天才缓过劲来。
“我怎么跟木了似的?”
顺子看看他,又看看车外渐渐亮了的天。
“到哪儿了?”
顺子问他。
他没吱声,拉门跳下车去。落地的时候,两条腿忽然一阵钻心的麻,几乎跪在地上。
稍微活动了一下腿脚,他一拐一拐地往回走,去看那块已经闪在后面的路牌。
“咱们现在在……”
顺子也下了车,跟过来,抬头看着路牌。
“河北滦县。”
他瞥了一眼顺子,那小子满眼的茫然。
老刘可真是把他害惨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几斤几两自己还掂量不出来?这么个连路标都看不明白的孩子,也敢让他自己跑长途,真他妈要钱不要命,比他还豁得出去。
“咱现在离济南还有多远?”
顺子谨慎地问他,似乎生怕又引出他的邪火来。
他翻了他一眼。
“我哪知道?”
他没好气地说。
顺子干干地抻抻脖子,不做声了。
他慢慢地走回卡车旁,拉开门,从仪表台上拿下来那两张发面饼。
“接着!”
他扔了一张给跟过来的顺子。
“先别管那么多了,吃点东西再说。”
顺子捧着发面饼,茫然地望着他。
“吃吧!”
他咬了一口干硬的饼,看看并没有动嘴的顺子。
“大哥,咱们还是先赶路吧。”
顺子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哭腔。
他停止了咀嚼,心里忽然空空的,鼻子有些酸。顺子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没有一点血色,他看到他捧着饼的手在不住地抖。换了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他现在还应该是无忧无虑依靠在老爸老妈身边,尽情享受父母恩泽的年龄。
他心中的怨气全消了。
“喝点儿水,吃口东西,要是真的赶不上交货的时间,那就算咱哥儿俩倒霉!”
他苦笑了一下,把饼拼命往嘴里塞。
顺子的脸上淌下两行灰色的泪。
第五章 与柳总经理的较量
15
车进济南的时候,他看到顺子的眼睛直得不会转圈了。
盲人瞎马地兜了好几个圈子,才找到位于泉城路上的那家叫做“科技开发中心”的公司。
顺子把车停在那个比岳小宁的公司大不了多少的门脸前的人行道上,他跳下车来。
“科技开发中心”矮胖的柳总经理吆呵着他的俩个手下出来卸货了。
“路上辛苦啦!”
柳总经理满脸的热烈,一双肥软的手紧握过来,暖暖的。
主人很热情,执意把他和顺子让进用铝合金隔断与门市隔开的经理办公室内休息。
柳总经理给客人们沏上茶,又忙着敬烟,让他和顺子受了洋罪,强努着精神却挤不出了笑脸来。
“你们还真守信用!”
“您客气!”
柳总经理一脸的真诚。
“真的,上个月,我在你们中关村进了一批机器,差点把我急出毛病来!”
“?”
柳总经理摇摇头,一脸无奈。
“说好了第三天上午在济南交货,我订金也付了,回来左等不来,右等不到。你猜怎么着,一直到了上个星期才把货给我送来。”
“为什么这么晚?”
他晃晃沉重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有口无心地应和着。
“咳,说是硬盘缺货,机器攒不起来。”
他同情地陪着主人叹了口气。
“生意难做啊!”
“是啊,我们济南比不了你们北京,市场大,客源足。我们济南这小地界儿,就那么几家用户,你争我夺的,家家比着谁的价儿低,谁给用户的好处留得多,闹来闹去,那利润也就够我打壶便宜醋的啦!……”
他看到主人眼里的苦涩,心里也是一阵被撩起的酸楚。
象他们这样水性不算好的下海者,浪头涌来的时候,被海水呛得翻个白眼儿还留口气已经是万幸了,至于能不能大小地摸上条鱼来,那可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安排顺子到车上去休息,他强撑着和柳总公司的技术人员一起验机。
他很为自己装机的技术感到自豪,四十套机器验收一次通过。
“兄弟,真行!”
柳总经理显然十分满意,用他肥厚的手拍着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