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段时间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情绪就像一个表盘,我把表针调向了写着惬意的那
个格子。到了约定的地点,赵欣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了,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什么变
化,回想起上次的约会她几乎和那时是一模一样的。她向我报以微笑,算是打招呼,
而我向她还以注目礼,我在与赵欣的交往中一直保持了一种尊重,这表现在我们并
肩行走的那种距离上,我和她刻意地留出了那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无论我们甩手的
动作有多大,我们的手也碰不到一起,我们交流往往在发展到相互对视时戛然而止,
这使得我们在下次见面时一开始就相当自然。无论事前计划多么周密,相遇后都会
改成走走,我们沿着城市里种着梧桐树的道路漫无目的地散步,走累时就到一个有
些情调的小店里坐下喝杯饮料什么的,然后继续散步,大多数时候是赵欣在说话,
她向我讲述上次分别后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我总是津津有味地听着。
赵欣像所有那些时髦的女知识分子一样青睐爱尔兰民乐,崇拜马尔克斯或卡尔
维诺,在骨子里装满伪自由主义,我们有一些共同的话题,这与我曾经有一个阶段
热衷于成为作家有关,她那些思想我都是略知一二的,我们之间最初的交往也是由
那些伪文学牵线搭桥的,但在一个没有熟人的城市和一个绝不令人讨厌的女士散步,
这才是最让人快乐的。赵欣说她要结婚了,我想如果那样我就不能找她了,有一些
怅然所失,随即我又想到这对她可能是件好事,就不那么沮丧了,反正她注定不是
我的女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的,我们是朋友关系。
我们也并非在整个晚上都没有任何接触,当城市的夜晚真正降临,华灯初上的
美丽会让我们之间的距离靠近一点,我们在走路的时候如果甩手的频率不一致,我
的左手会碰到她的右手,我实在喜欢她那纤细的白皙的保养得很好的小手,它总是
光滑干燥,不像我那双总是湿漉漉的汗手,我的确拉住了她的小手,她没有挣脱,
这并没有什么,拉一下手不是罪过,反而使我们在路人的眼光里更自然了,一对傍
晚在大街上闲逛的男女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我们还要那段距离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赵欣向我谈起她现任的男友,是一个电脑工程师,却试图进入政界,总是费尽心思
希望结识一些要人,他也喜欢看书,不过看的是二月河的清宫小说,“功利心。”
我问她,“他为人怎么样?”她笑着说:“就那么回事,不过对我挺好的,比较老
成的那种。”这是与我完全不同的一种人,我面相较嫩,常常引以为荣,在我结婚
的时候,办手续的人怀疑我谎报了年龄,即使是现在,我也可以到某个大学去冒充
在校学生,赵欣看起来比我还要成熟一些,所以我拉住她的手和她肩并肩,没准儿
会有人把我当成她的弟弟,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希望有一个像我这个高大的弟弟,那
是一种安全感。
现在干脆是我拉着赵欣在走路了,她的高跟鞋在水泥路面上发出咯哒咯哒的声
响,她两腿频率要快我许多才能跟上我,但她喜欢这么被我拉着走,“就像要去赶
火车。”她说话时有些喘了。我笑着慢下来说:“我倒希望真的是赶火车,那代表
我们要去一个共同的地方。”“去哪里呢?”赵欣问。我说:“无所谓。”赵欣笑
着说:“想到一块儿了。”我们继续往前走。
在一个公共汽车站牌前我停了下来,“要坐车吗?”赵欣问我。我说:“是的,
这路车会过一座天桥。”赵欣吓了一跳,“什么?到那里干什么?……好吧,我不
问。”公共汽车过来时,我们一起上了车,车上只有一个空位,我坐了下来,把赵
欣拉过来坐在我的腿上,她冷笑着说:“你倒不客气。”我搂住她,把双手交叉着
放在她的腹部,她穿了一件短风衣,再里面一定是件毛衣,她的腹部已经有些微微
凸起,只是她在站立的时候你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的。“你现在在干些什么?在
那种单位适应吗?”我说:“不适应,不过可以经常出差。”“你和李霞还吵架吗?”
她问我,李霞就是我的妻子,我说:“不吵了,她迷上了网络聊天,一回家就泡在
网上。”“为什么不要个小孩呢,一有小孩就都成熟了。”赵欣在我腿上扭动了一
下,换了一个姿势,显然她坐得不是很舒服,我说:“暂时还没有考虑要小孩的问
题,条件不允许。”赵欣终于掰开我的手站了起来,趴到窗户上往外看,“快到了,
下两站可能就是。”汽车司机扭过头来问:“你们去哪儿?”我说到天桥下,他说
这路车改线了,如果去天桥车一停就下车吧。我说行。
我们还需要走两站路,我继续拉着赵欣往前走,一家音像店里传出列侬的“LET
IT BE ”,我的脚步缓慢下来,听到那个死去的男人在唱“……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我突然问赵欣,列侬是哪一年死的,她说可能是1980年,
我想了想,那时我还在这座城市上幼儿园,我把手搭在赵欣肩上,她轻轻地拿开它,
“不,不要这样。”她说。我粗暴地把她搂在胸前,继续向前走,我几乎感觉是在
拖着她往前走了。“……LET IT BE LET IT BE ……”列侬的歌声越来越远,赵欣
用力挣扎着,最后她挣脱了我向前跑去,我没有跑,只是加大了步伐,我知道她根
本跑不快,最后我们终于到了天桥,在天桥的最高处站住,我们一起趴在栏杆上喘
气。
我们看到了灯火辉煌的城市,它像一块儿点缀着明亮宝石的黑幕,几乎覆盖到
了地平线的尽头。汽车的车灯在两条路灯的灯线里划过道道流荧,还有一些变化着
色彩的发光体,那是市中心一些店铺的霓虹灯,只有在高处才能发现城市仅有两条
主干道,它们组成十字型支撑着那个平面,市内人工河的河水映出河堤小路的反光,
成为摇动着的第三条光带,唯一能看出大致形状的地方是市中心广场,那里是城市
最亮的地方,它像一张硕大电路板上的金色集成块,城市的外环也有路灯光,只是
我们与它的距离使它变得模糊不清,那里并不暗淡,而是呈现出一种模糊的昏黄色,
因此很难确定出城市的边缘,可能天是阴的,所以我们无法把灯光和天上的星星连
接起来欣赏。一阵风吹来了天桥下一些少年忧郁的歌声,那些声音随着天桥下的气
流一起变得飘忽起来。
我说:“赵欣,这还是那个城市吗?你不会了解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因为你
身在其中。”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些,这种话听起来有些做作,并且与当事人关系
不大。“的确,我不会在这种时候来天桥,出于对安全的考虑。”赵欣说:“你还
留恋这里吗?”这是一个明摆着回答不回答都无所谓的问题,我笑了笑说:“在你
离开以前,我会的。”我并不想讨论风景或是爱情,我只想倾诉一些关于我内心的
一种疲惫,一种淡漠,这种想法或许很自私,平日里没有人愿意听你倾诉,然而我
就是每天都在疲惫与淡漠中度过了,无论陌生人、朋友、亲人,我感觉自己对他们
而言是无足轻重的,似乎我的生命仍然停留在一个封闭的小圈里,这个小圈里只有
我孤身一人。我的疲惫在踏上天桥后达到一种新的高潮,我感觉到了无望,即使夜
色如此美丽,也无法使我觉察生活的美好,这与李霞无关,与赵欣无关,正是如此,
我来这里干什么来着?赵欣有些迷惑地看着我,她可能在尝试解析我内心的企图,
如果我真的图谋不轨,她也好有所准备,我们之间还是需要有段距离,知识分子有
知识分子的原则,有一些度量未必代表一个别人的丈夫可以对你为所欲为、肆无忌
惮,音乐、文学、体育新闻这些不疼不痒的话题可以消磨时间,可以让人们置身事
外做一个旁观者,这些与偷情毫无关系,在这个问题上必须寸步不让,虽然列侬的
“LET IT BE ”已经流传了二十多年,刚才还听到了,也不能真正顺其自然,自然?
难道真的会自然吗?假如真能领悟自然的含义,怎么还会存在苦恼,已经度过了将
近半生的生命告诉我,它无疑是可望不可及的,或者说是可遇不可求的。1996年,
我师范中文系毕业却不愿当教师父亲费尽千辛万苦把我塞进了国家机关替一些伪公
仆作嫁衣裳;1997年,我因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