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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亮和一杆老枪-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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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亮的时候,我浑身的衣物和头发被戈壁中的寒气潮湿了,阵阵的寒冷使我脚手僵硬,使我的行走也变得迟缓和颠簸起来。我没想到选择这种自杀的方式是如此艰难,它需要坚定的意志慢慢地耗下去,这种过程是非常艰辛而漫长的,可是我已别无选择了。

  我朦朦胧胧地感到了那一只鹰,又从天边起飞,它飞向了我,在我头顶上盘旋。我用了很大的力量抬起头望它,就在我仰起头的那一刻,天空就旋转起来,那只鹰由一只变成一大群,黑压压地在空中漩涡一样地转动。我无奈地垂下头,我的双目昏花,看不见远方,看不清那只鹰了。

  第二个白天,除了天上跟随着我的鹰,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在我跌跌撞撞的行走中,偶尔有一两只野兔突然从我身前飞蹿而过,“踏踏踏”地朝别处跑去,偶尔飞来一群乌鸦,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落下,等我走近时,又呼啦啦地飞起,爆发出一阵刺耳的聒噪声,飞到别处去了。

  渐渐的,我感觉对周围的一切明显地麻木地和迟钝起来,到天黑之前,我几乎被干渴、饥饿、极度的疲劳吞噬。我惟一的意识就是,我再也走不动了,生命就将从这里结束。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我从哪里来的?我是什么?我将去什么地方?

  我几乎忘却了我是来自杀的。我对这种突然产生的疑问感到了歇斯底里的悲愤,好像自已被什么蒙骗了,这种悲愤过去之后,我感到自己肝胆俱裂的疼痛,接着就是全身解体四分五裂的崩溃,我几乎在这种疼痛中昏厥过去好几次。

  我仿佛是坐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面,这大概是一块陨石,它从天上而来,在沙漠中默守了无数的岁月,我坐在石头上,努力地想把远处的地方看清,可是我怎么也看不清。这时我心里想,我今年十九岁,十九岁对于一个生命来说究竟意味什么?

  在我生命结束之前,这是我想到的第二个问题。

  慢慢地我的意识开始恍惚,刚才身体里产生的那种痛楚也渐渐随着意识的消退而消失。我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我的身体在变轻,在轻轻地飘起,向空中升腾,慢慢地变成一团雾气,随着漠风融化在暮色苍茫之中。

  越来越近的狼嗥声,在我恍惚的神智里也变得虚幻游离,我仿佛看到像星星一样蓝莹莹的光亮,正跳跃着从四面八方云游过来。

  这时我眼前闪现出一道绚丽的光环,是朵尕站在光环中。她手里捧着一柱巨形的蜡烛,身穿拖地的白色丝质长裙,像风一样扭动着腰肢,她用细声柔和的语调对我说道——一直走下去,不要停顿,不要回头……

  朵尕的话令我兴奋不已,我瞬间就飞翔起来,死亡的沉郁在我飞翔中变得轻若鸿毛……

  在若干年之后,我去一所戒毒医院看望一位正在戒毒的朋友,她对我谈起吸毒之后的感受,使我大吃一惊,她那种感受竟然与我在戈壁滩接近死亡那一刻的感受是一模一样。后来我一琢磨就慢慢地明白起来——真正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不是恐惧,也不是其它,而是一种美轮美美的全新的境界和彻底的飞翔,在那样一种飞翔中,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就像人们常说的吉祥语——心想事成,就是这种味道。只有当一个生命重新又回到生的现实中来的时候,才会真正感到死亡的恐怖和沉重。

  ……

  光环慢慢地消失了,朵尕也不见了,天边的弥合处的微光渐渐在隐去,由橘红色变成蛋青色,再变成黛色。大地一片空茫,我知道我的生命就在这样一种空茫的宁静中逝去。就在这时,有一种声浪通过我脚下的地表,从遥远的地方波及过来,并且越来越近——是风暴?是狼群的奔腾?还是其它?我已没有丝毫的力量去探索,我两眼昏花,什么也看不清。当这种声音接近我的时候,我敏感地捕捉到了人的气息,就在这时,我几乎用了我残存的全部的生命力量去睁开眼睛——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坐在马背上的男人,正朝着我走来,他的四周围云集着如浪翻滚的羊群。

  牧人的身影像一帧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镶嵌在暮色中,虚幻地飘荡着。

  若干年过去之后,回忆当时的情形,我仍然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很像一种经过精心排练演技娴熟的古典戏剧——先由一个人去自杀,经历种种磨难和奇遇,这人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来了救星,将其救起。很落俗套的那么一种古老而拙朴的戏剧技巧。可是这一切的确发生过,在我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这位牧人出现了,他救了我,他恰如其分地踩着时间如期而至地出现在我面前,他仅用了人世间最简单最朴素的四个字唤起了我对生命的渴望,这整个程式是——“娃,活下去!”+一皮口袋水=一条人命。

  当时牧人从马背上取下一只羊皮水囊,在走向我的时候,发出类似于泉水叮咚的响声,这种声音立刻在我昏茫的耳际里以夸大几十倍的音量震荡开,我的灵魂呼地一声扑向了它。其实我根本动不了,如果这时来的是一群狼而不是牧人,我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狼把我撕吃了,留下一堆白骨扬长而去。

  牧人用木棍撬开我的牙,把皮囊里的水灌进去,由于用力过猛,一颗门牙掉下来,至今还豁着。水顺着我枯竭的喉咙流下去……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啊——不是飞翔,也不是亢奋,是一种用尽世界上一切语言都无法说清楚的一种东西,我想它一定叫活着——活着!

  牧人以沉默的目光注视着我,片刻之后用浑厚的声音说——“娃,活下去!”浓重的西北口音,像隆隆雷声,从我的生命意志中碾过去。意识的恢复,使我渐渐感到了生命的痛楚,这种痛钻透了我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它使我蓦然明白——痛苦就是活着,活着就必定痛苦。这是我复活之后的第一种感受。

  牧人把我捆在他的背上,骑着马,将我和羊群一齐带到了戈壁深处的一座小屋前。远远的我就看见了在蓝色月光下的小屋,静悄悄地卧在那里,像一艘小船朝走近它的人潜游过来。

  牧人下马,对着小屋“哦哦”吆喝了两声,接着从小屋里传出狗的叫声和女人说话声。

  从屋里出来一个女人,她站在屋门前,伸长着脖子望着这边,牧人对她咕哝一句什么,女人就赶紧手忙脚乱地走过来。牧人将我放在女人的背上,女人把我背进屋里,放在一张宽大的火炕上。炕烧得很暖和,人靠在上面骨头就酥了。女人什么也没问,似乎习以为常地从男人牧归的手中接下一只受伤的羊羔,那么安宁自然地守护着。

  女人早已为她的男人温好了酒,炖好了一锅骨头汤,暖烘烘的香气溢满了屋子。待男人圈好羊,拴好马往屋里一坐,女人便立即将烫烫的酒、喷香的骨头汤摆上桌,男人使畅怀地吃喝起来。

  女人的面孔和一双模糊不清的眼睛一直在我眼前晃动,她用一只木勺在给我喝汤,我昏然而机械地吞咽着,直到我全身的神经被灌满因而麻木,我就一头睡死过去。可能这是我一生中睡得最彻底最忘我的一次。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几乎忘掉了过去的一切,我茫然地看着这间小屋和小屋里的女主人,一切都很陌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又在什么地方。当我看见墙上挂的一枝猎枪的时候,我震动了,我这才想起了土墩、朵尕和他们的女儿们,想起土墩那枝心爱的枪被我打坏,想起土墩额角上闪亮的伤疤,想起朵尕给孩子喂奶时圣母一样宁静而宽宏的神情,想起土墩这个混蛋偷看我洗澡……想起老班和那杆老枪,想起二妲和马尔,想起被烧成灰烬的知青屋……被截断的记忆又衔接起来,回到现实中来。可是我很快心静如水,往事淡漠而遥远,自杀已经抽去我生命中许多的浮躁和恐惧。

  当这一切恍恍惚惚断断续续的记忆过去之后,我产生了一种十分清晰的念头,就是土墩那杆枪。我觉得那杆枪是世界上最坏的枪,一枪打出去不但响声震天,而且黑色的尘烟弄得人一头一脸黑鬼似的,虽然那一口袋铁砂火药被我不经意中就打完了,但是在打的时候枪的后坐力之大,也不知道把我从梯子上震下来多少回,摔得我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我已经顾不上疼痛了,因为我要一心吓唬外面的野兽或者是人,我不吓跑它们,它们就会吃了我,所以我必须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地顶住。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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