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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忘了。
“忘了?要你的脑子干什么?”他跟往常一样地吼,丝毫没感到她情绪上的波动。
“今天我累了。”她无力争辩。
“我不累?谁还闲着来?”
她无言以对。
“这个地我不擦谁还动动来?”他吼得更厉害了。
她实在担心被民工们听见,他们刚刚侮辱过她。
“你看正间,那些土不是你带进来的?你简直是个猪……”
林夕梦一边做饭,一边看一眼被卓其用一根手指指着的那些土。所谓“些土”仅仅是一点儿土星星而已。那是中午牛牛同几个小朋友在这里玩纸牌时弄的,她无法辩解,更不能申明,否则他又会将牛牛痛骂一顿了。
铁青的面孔,生硬的口气,令她心寒。晚饭前,她终于忍不住,干脆点明:
“你简直太不像话了,就算我给林瑾儿十块钱错了,你还用出这个样儿?”
“我出什么样!”生硬的面孔,愤怒的口气。
“就出这个样儿!”
“我爱出!日你妈你怎么不想想,这是俺爹收酒壶挣的钱,帮咱盖房子,你却给她。”
“我知道,但以前我给你上学的妹妹,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了?以前这样,就是今年春节回家,我也自作主张给你妹妹一点零花钱,后来对你说了,你也并没说什么。”
“你不是也给林瑾儿了?”
“当然也给了。即便现在这是你妹妹,我也一样给她。”
“我知道你给她这十块钱并不多,日你妈如果咱有,给她二十也应该,可问题这钱是俺爹不容易挣来的。”
“如果是你妹妹的话,就是我向别人借来的,你也绝不会出这样儿。”她越说越有气,“我简直再也忍受不了你这种计较个人得失的小农意识。”
“什么小农意识?”
“过分计较个人得失。”她豁出去了。
“这就是小农意识?”卓其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指头戳到她脸上,“那么,你什么意识?你爹传给你们的是什么意识?领袖意识?!领导意识?!哈哈哈……”
“我也是农民后代,我也有农民意识,但总不至于像你这样。你使人受不了,这根本就不像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谁让你受来?活该!倒霉!谁不叫你去找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
“…… ”
“看不中打离婚!这是谁让你来受的!”
她的心在哭泣,泪水在流淌。她唯一的感受是伤心,她为自己而伤心,为她的心而伤心。
晚饭在憋闷的气氛中吃着,林夕梦望着卓其那张铁青的架着近视镜的瘦削面孔,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双深邃的笑眯眯眼睛。如果苍天怜她,那么,她希望这是一个不再令她失望的男人。她已不再奢望世上会有适合她的男人,她已经没有了再去寻找的气力与信心,因为希望几乎是不存在的。不是吗?自从卓其令她失望后,她不是在不停地寻求吗?而寻求的结果呢,还不是一个零吗?她在寻求的路途中精疲力竭了。而如果有人知道了她的所为,要么认为她疯了,属于病态;要么认为她道德败坏,玩弄男性。而如果卓其知道了,那简直更将是不堪设想的。可是,又有谁知道她的痛苦呢?她所苦苦追求的,无非是一个适合她的男人。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别的愿望。一个适合她的男人,这就足以使她满足了。实践证明,这种愿望是多么奢侈啊。晚饭后,林夕梦带着牛牛走出家门,来到校园操场上。刚刚上学几个月的牛牛突然问:“妈妈,您是是俺爸爸的学生?”
林夕梦心里一愣,问道:“你听谁说的?”
“听俺赵老师说的。”
“她怎么跟你说的?”
“她不是跟我说。那一天,俺赵老师跟另一个老师说,我听见的。”
林夕梦不放声了。
牛牛还在那里望着她,不停地问:“妈妈,您跟我说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夕梦望着满脸稚气的孩子,知道他已经懂些事,对这件事他早晚也要知道的,便只好说:“是真的。”
她感到这个孩子已经能分辨真假了。
记得牛牛两岁时,在奶奶指教下学会骂她,她忍无可忍,脱光他屁股就是狠狠两巴掌,一边打一边问他再敢不敢骂,牛牛边哭边喊不敢,她问是真的还是假的,牛牛惊吓地望着她老实地回答:“假的。”
全家人过来劝阻林夕梦。婆婆看到牛牛挨打,声嘶力竭地责怪林夕梦:〃林曼儿!林曼儿! 这还要紧?长大就好了,俺这些孩子小时候我都教着骂他爹,这不如今都不骂啦?〃
望着婆母教养出来的这些孩子,林夕梦无言以对。但就小姑们与婆母吵架时那种平打平骂不分胜负毫不含糊的样子,就足以让她毛骨悚然的。
林夕梦很同情婆母。婆母整天蓬头垢面,说话声高,嗓门尖利,吆喝起孩子来,震天动地,四邻八舍不得安宁。她养育这么些孩子,而这些孩子时常怒目待她,她也只能忍气吞声。林夕梦第一次走进那个家门时就明白,这个家太贫穷,贫穷得出乎林夕梦的想象。而这种贫穷程度卓其并没提前让她有个思想准备的。婆母从来不把喂猪和喂人的器具分开来用,家里所有盆,有几个就盛几盆猪食,什么时候人要用,再临时腾出;要炒菜时,顺手从猪盆里掏出铲子用水一冲就炒菜。当林夕梦再用铲子盛菜时,见到铲子上的猪食一缕一块,令人作呕,她便十分婉转地提出人与猪狗的饮具应该分开使用。婆母很不高兴,把脸一沉:〃谁还不是个庄户人?不就点地瓜面儿?早年连这个也捞不着吃。〃
这个家一年到头没有请客这回事,他们也从来不到别人家吃。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花一分钱的。对他们来说,买吃的是浪费,买穿的是奢侈,买用的是万不得已。林夕梦以前只怨恨这是丈夫的小气、吝啬,后来才逐渐明白,这是他家传统。说得具体一点,是他父辈血液在他们孩子身上流淌的结果。婆母曾告诉林夕梦,她怀卓其时,积攒十几个桃核般大的鸡蛋,以备坐月子吃,丈夫知道后整天怒目圆睁,骂个不停,让她去卖掉,并骂道:〃日你妈,养孩子又不是生病,吃什么鸡蛋,看把你馋死了!〃婆母一气之下在生孩子前一天拿到集市上卖掉,甩回丈夫几毛钱。
牛牛眨着乌黑的眼睛,恍然大悟似的,说:“哦,我明白了。”
林夕梦疑惑地瞪大眼睛,问:“你明白了什么?”
“难怪每次爸爸骂你,你总是不说话,我们班的同学没有一个敢骂老师的。”
牛牛极为认真,当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还不住地用一根小手指比画着。
“牛牛,你去跟那边的小朋友们玩去吧。妈妈累了,在这里坐会儿。”
“好,妈妈你可别走。”
“我不走。”
“妈妈,再见。”
牛牛一蹦一跳地跑向那群打闹玩耍的孩子。
林夕梦坐在地上,望着牛牛的身影混杂在那群孩子中间,她的视线也渐渐地模糊起来。恍惚里,操场上,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子,扎着两条小辫子,穿着白色衬衣、天蓝色裤子,白色运动鞋、忧郁地走着。但那动人的青春气息依然像挡不住的花香一般,从周身弥漫开来……她努力想分辨出那是谁,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那是她自己吗?不,那似乎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只是,她也叫林夕梦,这她知道,分明地知道这就是林夕梦,那双忧郁的眼睛盈满了泪水,正在无助地望着她,并且,朝着她款款地走来了。
“夕梦!”
忽然听到有人叫,林夕梦定睛一看,竟然是读师范时的同学杨君曼。她们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看到杨君曼隆起的腹部,疲倦的面容,林夕梦既喜悦又爱怜。
两个人漫步在校园小路上,窃窃地私语着。
“君曼,赵一佐对你好吗?”
“你无法想象他对我有多么好,只差没有把天上星星摘下来给我吃了。”
听着杨君曼幸福甜蜜的叙述,林夕梦泪水流出来。这是为杨君曼流的,她为杨君曼能够这样幸福地生活而幸福。这也是为自己流的,为自己那些纤细敏感的神经而流泪,为今生无缘将那些纤细敏感的神经显示出来而流泪,为那些纤细敏感的神经得不到温柔细腻的呵护而流泪,为世上竟没有一个人能够体察到那些纤细敏感的神经而流泪。
“夕梦,你呢?”
“我……我很好。他很勤劳,节俭,忠贞,专一。他非常支持我学习……”
“我也时常听梧桐师范毕业分配下去的学生羡慕地讲,人家卓其老师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