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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云见四处无人,就轻喊了一声:“跑。”三个人冲出草丛,往对面跑去。第一个是苗云,第二个是月兰,第三个是明子。眼看就要越过“国道”,只听月兰叫了声:“唉呀!”苗云回头一看,原来是月兰篮子里的野果,洒在了“国道”上。
崔月兰正在拣地上的野果子,已经过了“国道”的苗云,拉着望月明子喊:“别要了,快跑过来!”“雪虎”也跑过“国道”。月兰好像没听见似的,还一个一个地拣着。苗云大声叫:“别拣啦!快过来!”
就在此时,一辆放下布棚的“吉普”车,飞一般向崔月兰奔来,后面是一辆中型“吉普”,上面坐着十几个手持转盘冲锋枪、戴船形帽的黄发士兵。
“吉普”车猛地停在崔月兰身旁。一个戴大沿帽、穿灰色呢大衣、肩上有花花绿绿的牌子的军人,跳下车,走到月兰身旁,吓得月兰一个劲儿往后退。
这个军人脸上有八字胡须,笑起来一口白牙,他向月兰伸出手,月兰吓得直躲,引起车上士兵们哈哈大笑。
那军官向前方指了指,月兰一个劲儿摇头。那军官叫月兰上车,月兰不上,从车上跳下一个年青士兵,拉拉扯扯把月兰拖上后座,风驰电掣般开走了。
苗云和明子清晰地看到,开车前,月兰向他们所躲避的地方悲伤地望了一眼。
5
苗云在前,明子在后,跋涉在一条山间小路上。苗云不时回头望望后面步履艰难的望月明子。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等他们登上一座小山头,来到一棵大树下时,苗云停下来等了一会儿,明子才跌跌撞撞走到树旁,大口喘着气。
用手指着远方山谷里一片云雾,苗云大声说:“通化,通化。”
明子明白似地点头,吃力地坐在树下。苗云把手掌翻了几翻说:“二十里……二十里。”明子点头表示明白。
苗云从腰间取出水葫芦,然后打开背袋,拿出一块鹿肉,递给明子。明子摇摇头。苗云就坐在石头上吃喝起来。
望月明子开始啜泣。苗云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就会哭?”明子却哭得更加厉害。与他们同来的“雪虎”亲热地趴在明子腿上,摩挲着安慰她。
片刻后,明子缓过劲来,她用手指通化方向,表示那儿没有认识的人。
苗云说:“你找日本人……日本……日本人,同他们一块儿回家。”
“日本?”明子不解地摇了摇头。苗云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拿着水葫芦和鹿肉发愣,吃不下也喝不下了。
山下有一条比小路宽,比“国道”窄的土路,可以行走双轮马车。在这条路尽头,出现一行人马,立即被苗云发现。“喂!”他叫了一声明子,拉她躲在树后,向那队人马窥望。
像是一支残兵败将的队伍,正偃旗息鼓,悄悄前进。为首的骑着一匹日本马,个子矮小,三十来岁,身着连裤的卡其布黄军服,戴日式“战斗帽”,左腰间配带手枪,右胯下耷拉着一把日本战刀,惟一的职位标志是这个人胳膊上日军少佐的符号,他长得矮小却很敦实。
后面大约共计有三百多人,四五辆双轮胶皮马车,车上除装了两门机关炮似的武器之外,尽是女人和孩子。走在车前车后和两旁的男人都穿军服,背着步枪,也还有三五人同那个少佐一样,骑着日本马。
为首的少佐骑在马上无精打采,像是在打瞌睡。憔悴的面容、乌黑的眼窝,说明他已经筋疲力尽了。这是一支尚未放下武器的日军队伍和随军家属。
“日本鬼子。”苗云恨恨地说,用手抓住腰间的枪和手榴弹。想了想,又把手放下来,然后把身上装水的葫芦、吃的东西统统放在一起说:“去吧,下面是日本兵,同他们一块回家吧,不是为了你,我就要宰他几个。”
望月明子万分紧张,好像怕日本人似的。苗云把东西放在望月明子面前,回头喊了声“雪虎”,头也不回,钻进草丛里去了。
那支行走的日军队伍前,两个军曹发现前方有一个目标,忙跑回头向那个少佐报告,队伍马上停止前进。
少佐拿起望远镜细看:“一个女人,一个倒在路中央的女人,叫太一郎军医去看看。”
太一郎,就是在屯田营“慰安所”的那个男医生。他拍马急匆匆地奔上前去,开头没有认出明子。当明子哭喊着:“我是日本人,领我回家吧!”他用手中那长长的当马鞭的树枝托起明子的头,马上就认出了她。
太一郎吃惊地一愣,很快用手中树枝狠狠地抽了明子一下,掉转马头跑回队伍,向那少佐报告:“报告队长,她是农业开拓团的,被一个后勤装备联队征用当慰安妇。”
“慰安妇?”少佐生气地拿望远镜又看了一下;“我们大日本皇军从来没有这玩意儿,那是军人的耻辱,让她滚开!部队出发。”
小队很快就要过去。明子跳起来,拼命抓住最后一辆车的扶手,大喊:“我是日本人!请把我带回家!”
坐在车上的惠玉子也认出了望月明子,她抬起脚上的高跟鞋,狠狠地往明子胸部踹了一脚。明子惨叫一声,滚落进路旁的阴沟里……这支日军小队继续朝通化方向行进。
你想要回家,
回去看樱花。
秋天不开花,
回去看妈妈。
妈妈在何处?
浪迹走天涯。
回不去家,
回不去家……
6
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国道”上,是把三辆胶轮车连在一起,第二辆车的辕子用钢丝固定在头车的后部,第三辆也用同样办法固定在第二辆上——就这么长度的车也容不下车上的庞然大物,后边还露出条尾巴。
一共用了八匹马,三套。除了辕马一匹之外,二套三匹,三套四匹,就这样它们也拉得浑身是汗。因为拉的是一架不带机翼的飞机。
十几个人,穿着不同颜色的军装,都打着绑腿,一律布鞋,个别人还有穿用麻绳打的布草鞋;他们面色黝黑,汗渍斑斑,衣服油污,而且每个人军服的右臂上,都留有曾戴过符号的痕迹。
赶大车的老板,是一个彪形大汉,穿米黄色军装,不戴帽子,光秃秃的脑袋,满是汗水。其他人有的推,有的拉,都干得十分卖力。
车老板一甩鞭子:“张团……”他欲喊又止,好像怕暴露出什么,忙改口道,“张开林。”
一个矮个头、满脸胡子茬的人,直起了腰:“干什么,‘老虎’?”
“喘喘气吧,马腿都发抖啰!”那个被叫“老虎”的人说。
“是你的腿发抖了吧,田虎同志?”名叫张开林的人不耐烦地说。
“就算是吧!太阳都五竿子高了,一天两顿饭,也该吃了!”外号“老虎”的田虎有怨气地说:“别当了大官,就不关心我们当战士的疾苦!”
“嗬,田虎同志又摆连长架子了。”一个年青的小伙子说。
另一个人插话说:“你犯纪律,什么连长不连长的?李树天同志!”此人看样子年纪大,其实并不老。
“是!赵指导员。”李树天正经地回答。
“别叫指导员,叫赵金元。”赵金元严肃地说。
田虎哈哈大笑:“我说张开林,你这个纪律规定得别扭,我看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是总部规定的。不是我!”张开林说。“吓,总部。”田虎缩了缩脖子。
“好!”张开林下了命令,“不走了,开饭!”
田虎给马拌好草料之后,和大家凑在一起,从挎包里取出一块比巴掌还大,紫黑色的高粱米面饼子,咬了一大口,吃得有滋有味:“真筋道,还甜滋滋的。”
赵金元边嚼边说:“比起晋察冀的小米,有点硬。那小米,能嚼出油来!”穿深蓝军装的李树天说:“苏北的大米才有油哪!”
田虎问:“老张,你在新疆学过飞行,那儿天天吃什么?”“馕!”张开林说。
“馕是啥玩意儿?”李树天问。
“这还不知道,就是“油炸鬼儿”。”田虎正儿八经地说。
“油炸日本鬼儿?”李树天有点疑惑。
“唉,你真土气!它个头儿比油饼大,也厚。大街上有的是,论斤卖。新疆嘛,沙漠大,狂风多,油炸以后,既不容易坏,又不容易干,上面还有葡萄干什么。是不是,张开林?”
张开林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对对对!”
李树天说:“老田真不愧是‘老侦察’,走南闯北。还有什么新情况?说说。”
田虎笑道:“别给我戴高帽。有,我就知道咱们张老大有位黄头发蓝眼睛的爱人,和一个漂亮的小女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