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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喊:“打着啦!起火啦,飞机起火啦!”
还有人喊:“不能靠前,小心爆炸!”
片刻,一个人冲了上去,苗云细看是日本教官丸本松,后面紧跟着的就是田虎,他们跳上飞机座舱,因为顶风,浓烟迷住他们的眼睛,打不开飞机头部的铁皮。
此时苗云跑了上去,站在飞机下,大喊:“不怕死的都来呀!”十余人全跑了过来……苗云高喊:“把飞机转过去!把飞机转过去!快推!一、二!一、二!”
大家一齐推起飞机,使它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火和烟不再笼罩着飞机了。丸本松和田虎在飞机上打开铁皮,下面传上去几袋沙土,很快就把火熄灭——“九九”教练机保住了。
苗云此时方发现,被火舌熏黑的机头下,满身是血的“雪虎”躺在那儿,它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扑过去抱起“雪虎”,呆呆地望着它……突然,他把“雪虎”往脖子一挂,双手紧紧拉住“雪虎”的四只腿,对田虎大喊一声:“我去给它找药!”疯了似的向机场大门冲去。
当他穿过机场外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时,被那里凄惨的景象惊呆了,黑烟滚滚,大火燃烧,房倒屋塌,几十颗炸弹落在这座小乡村里。
一位年过六十的老爷爷,仰面倒在地上,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天空。
高台上水井边,一个年青男人,趴在辘轳上,头部被击中,血一滴滴落在井里。
最惨的是在已经倒塌的一家门口,倒着一位年青妇女,露着乳房,怀里的孩子还正咬着母亲的乳房。
血,到处都是血。苗云大声吼叫着:“这他妈是中国人干的吗?!”
7
一座小小的新坟前,望月明子和木村的女儿——六岁的田原,正用小铲往上面洒着雪,像堆雪人似地拍打着。苗云坐在一块石头上发愣。
田原问明子:“这个叔叔怎么总在那儿生气?”
望月明子说:“不是生气,是伤心!”
田原睁大眼:“是他的狗死了吗?”
“嗯。”明子闻言,也伤心起来。
田原悠悠地说:“我那只小白猫死了的时候,还哭了呢。”
“是啊,”明子说,“心爱的东西没有了,心里头……”说着掉下泪来。
苗云说:“一条狗死了也值得哭!你没见村里那些人呢。怎么能这样狠呢!”
明子忙问:“谁呀?”“不知道。”苗云忿忿地说,“那些从天上往下丢炸弹的王八蛋!”
明子说:“不管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有好有坏。”
苗云叹了口气:“到如今,才明白点儿这道理。”
田原说:“我爸爸就坏!”明子惊奇地:“为什么这么说?”
田原答道:“他也开飞机打过人!”苗云问:“那现在呢?”
田原说:“现在教你们开飞机,还叫坏蛋打破了脑袋,该把他算做好人了吧!我要好人爸爸,不要坏蛋爸爸!”
苗云上前抱起了田原:“小丫头,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不管是哪国人,像你就好啰!”
“是雪!”田原响亮地回答,“是雪,银亮的雪!”
田原用稚嫩的小手摸了摸了苗云的脸:“这么黑,叔叔是泥做的吧?”
苗云很久没有过地爽朗大笑:“泥做的!泥做的!真正泥做的!”望月明子也盈盈地笑了。
三个人走在土路上,田原跑前跑后捡着路两旁的冻野果子,和各种颜色的枯枝草叶。
“明子!……明子……!”苗云叫着,明子不理他,还噘着嘴。从老树林子里吹出来一股子清香,是湿润、甜蜜的味道——这大概就是春天的气息吧!
“聋啦?”苗云觉得很奇怪。
“这个名字我早忘啦!我叫苗凤!”明子直直地说。
“呵,几天没见,变得厉害起来了。”苗云笑道。
“尽叫人欺负还行!”明子回答得很干脆。
“那我欺负你了?”苗云问。
“你,”明子说,“你不会欺负人!”
“在他家还行吧?”苗云又问道。
“不好,”明子回答“拿我当个贵客似的。最别扭的是他们讲的日本话我都明白,还得装着听不懂。”
“那你就说你是……”苗云脱口说。
“我不是,我就不是日本人!”明子提高了嗓门。
苗云看了一眼在前面奔跑的田原,说:“刚才不是说,不管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有好人嘛!”听完这话,望月明子沉默了。
“小妹,我想去开飞机!”苗云对明子说。
“什么,开飞机?”明子有些不理解,“那可不行,你忘了那个方教育长都摔死啦?”
“总不能眼看着那些王八蛋把咱们父老乡亲糟蹋成那个样子!”苗云下定决心地说,“再说,共产党这帮子人,不像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地方财主、警察土匪。我学开飞机,跟着他们干,干到底!”
望月明子停下了脚步,瞪大眼睛望着苗云:“哥,真的?”
“我苗云下了狠心,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田原在前面冲两人喊起来:“姑姑,快来看哪!雪里头长出花儿来啦,红的,还有黄的!”大风刮过松林,一片片雪花飞舞下来。
8
木村一郎的宿舍还是那间有洗手间的房子,如今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其突出的特点是墙上挂了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像。在墙角一个特制的木架上,安放着一个神龛,神龛前用白布盖着小盒,盒前是一张四寸的方翔云的照片。纱玉庆子点了三支香,插在佛龛前的小香炉里。
木村头上仍缠着绷带,面色红润,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正靠在床头看书。庆子欲言又止,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有点儿奇怪!”
木村抬起头:“什么?”“好像,”庆子说,“好像苗凤小姐她……”
“我不是一再跟你说,不要叫她小姐,”木村说,“显得我们‘见外’,叫同志。”
“唉,救命之恩,终生难报啊。”庆子说。
“是。”木村点了点头,“就是将来有了回国机会,我也不打算匆匆忙忙地走了。一是,我要等方教育长的妹妹来;二是,一定想方设法让苗凤上学,要不就学点航空方面的技术。”
“这我完全理解!”庆子说,“可是,我感觉她……她会日本话!”
木村笑了:“怎么可能呢?一个在中国山沟里打猎出身的姑娘……”
“在你伤势严重的时候,发着高烧,你用日语要水要药,她可从来没送错过!”
“她和田原好,田原教的呗!”
“有一天,我听她在洗衣服的时候,哼唱着‘荒城之月’呀!”
“唉,唱歌么,田原天天不是在唱吗?”
“‘荒城之月’呀,女儿从来就没学过,也没听过这种歌曲呀!她还不到六岁。”
“这……?”
“让我来试试吧!”
“你?”
明子和田原的笑声从走廊里传来,两个人高高兴兴跨进门,田原叫着:“爸爸,妈妈,你们看!”手举着从雪里采来的小红豆和野腊梅的淡黄色小花。
木村很惊奇地说:“冬天有这么漂亮的花?望月明子说:“这种叫野腊梅。阳历三月就从雪里冒出来啦!”
庆子问:“田原,你采它干什么用?”田原脆生生地问答:“送给方叔叔!”
明子从洗脸间取出一个装了水的小瓶,田原把那几枝小花插在里面,恭恭敬敬地摆在方翔云照片前边,还深深地鞠了一躬。木村动情地说:“好孩子,好孩子!等你长大,也不要忘了这位方叔叔!”田原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说:“田原不会的。”
庆子对两人说:“你们洗洗手吧,我准备了好吃的东西!”
“太好啦,太好啦!”田原拉着明子进了洗脸间。
庆子突然大声地用日语对木村说:“木村,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木村大不解地用日语问:“什么事儿啊?”
庆子回答:“我想送给苗凤小姐一件礼物!”
木村更加奇怪:“什么礼物?”庆子从手上取下来一颗戒指。
“金戒指?”木村说,“这……她怎么会要呢?”
庆子说:“那我就拿到集市上换两块手表,一块送给她,一块送给她哥哥,他每天在机场里站岗,多需要呵!”
木村表示同意:“那好吧。”庆子说:“我现在就去!”说着抓起一个大披肩来就要往外走。
明子在洗脸间听得一清二楚,急得她忘记了地点和对象,走出来冒然用日语脱口而出:“不要,我不要,我哥哥就更不会要了——”说到此,才发现自己说的是日本话。
木村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