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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吕西安有顾虑,觉得有些奇怪,便一齐动手,帮他把童年的服装撕得粉碎,穿上新闻记者的大人衣衫。卢斯托说:“你知道拿当读了你的评论用什么话来安慰自己吗?”
“我怎么会知道呢?”
“拿当说,零碎文章过目即忘,成功作品始终存在!——这家伙过两天要到这里来吃宵夜,你应当叫他扑在你脚下,吻你的脚跟,让他说你是个大人物。”
吕西安道:“那太滑稽了。”
勃龙代又说:“不是滑稽,而是很有必要的。”
略有醉意的吕西安说道:“诸位,我很愿意听你们的话,但是怎么办呢?”
卢斯托道:“你不妨在曼兰的报上写三栏出色的文章,驳斥你自己的主张。 我们刚才看到拿当发火,先乐了一阵,接着告诉他不久就会感谢这场激烈的论战,帮他把书在八天之内销完。 此刻你在他眼中是奸细、恶棍、坏蛋;后天你可变成了大人物,本领高超,竟是普卢塔克传记中的英雄了!拿当还要来拥抱你,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 道里阿来过,三千法郎到手,戏法变完了。 现在你的问题是要得到拿当的尊重和友谊。 我们只会托累出版商,只能损害我们的敌人。 若要对付一个不经我们手而冒出来的角色,一个有才能但强头倔脑,非把他消灭不可的人,我们决不写了批评再自己推翻。可拿当却是我们的朋友,勃龙代先叫人在《信使报》上攻击,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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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出面在《辩论报》上进行反驳;拿当的第一版书就这样销完了!“
“各位,说句良心话,我现在对这部书连一个赞美的字也写不出来……”
曼兰说:“你还有一百法郎到手,就是说拿当替你挣了十个路易;将来你在斐诺的周刊上写一篇文章,再拿一百法郎稿费,道里阿再送你一百;一共是二十路易!”
“但是说些什么呢?”吕西安问。勃龙代定了定神,说道:“孩子,让我告诉你怎么办。 你可以这样说,好果子要长虫,好作品要招忌;拿当的书有人忌妒,想搞破坏。 批评界吹毛求疵,不能不为这部书发表一些理论,分什么两种文学:一种以观念为主,一种以形象为主。 老弟,你说最高的艺术是要把观念纳入形象就行了。 你想办法去证明形象最富于诗意,同时抱怨我们的语言诗意的东西太少,怪不得外国人责备我们的风格偏重实证主义;然后赞美卡那利和拿当的贡献,说他们使法国语言不至于太平淡。然后你推翻你上次的论证,指出我们比十八世纪进步,要把进步两字多做文章,叫布尔乔亚听着入迷!新兴文艺运用许多画面,集中所有的体裁,包括喜剧、戏剧、描写、性格的刻画、对话,用有趣的情节作关键,把那些因素镶嵌起来了。 小说是近代最了不起的创造,既需要情感,也需要风格和形象。喜剧受着旧规律的限制,不适应现代人的生活习惯,只能由小说来代替。小说在构思的过程中就包括事实和观念,也需要拉布吕耶尔式的才智和他的严格的道德观念,要像莫里哀一般刻画性格,要有莎士比亚式的伟大结构,描绘最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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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的情欲,——那是前辈人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 同十八世纪那种冷冰冰的、数学式的讨论、枯燥的相互比较,小说不知要高明多少。你尽可一本正经地宣布:小说是有趣的史诗。你举《柯丽娜》为例,提出德。 斯塔尔夫人作根据。 十八世纪怀疑一切,十九世纪不能不下结论,而十九世纪就凭现实——生动活泼的现实下结论,并且同时也发挥情欲的作用,这个因素是伏尔泰不知道的。 接下来批评一顿伏尔泰。 至于卢梭,他仅仅把议论和主义穿上衣衫,朱丽和克莱尔没有血肉,只是完满的典范。 然后声东击西,说我们全靠和平跟波旁王室的统治,才有这派别具一格的新文艺,因为你是替中间偏右的报纸在写稿。 对一般开口体系闭口体系的人,尽可讽刺一番。你不妨装出漂亮的姿势大喝一声:我们的同道错了,说的都是胡话!
为什么呢?
因为要贬低一部优秀作品的价值,欺骗大众,使一部应该畅销的书销不出去!
Prohpudor!
你这样说就是了,这句话准会刺激读者。 最后你对批评界的没落表示感慨。 结论是:只有一种文学,即有趣的文学。 拿当走的是一条新路,他懂得时代,能适应时代的需要,时代要求戏剧式的故事。 目前的政治便是一出无穷无尽的哑剧,在这样一个时代,大家当然要看戏剧了。 二十年来我们不是看到大革命、执政时期、帝政时期和王政复辟四场戏吗?
说到这里,你大捧一阵拿当的作品,不用怕肉麻,他的第二版要不马上销完才怪呢!对你说,下星期你再替我们的杂志写一篇,签上德。 吕邦泼雷,一字都不要省略。 你说好作品的特点在于能引起广泛的讨论。 本星期某报对拿当的书说了如此这般的话,另外一份报纸则加以有力的反驳。 你把C和L两位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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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一块批评几句,顺便称赞一下我替《辩论报》写的书,最后肯定拿当写出了本时代最美的作品。 大家对每本书都这样说,因此说了也等于没说。 一个星期之内,你除了到手四百法郎,并且说出一些真理。有头脑的人或者赞成C,或者赞成L,或者赞成吕邦泼雷,说不定对三个人都赞成。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神话,把真理放在井底,那不是要用吊桶去吊出来吗?现在你不只是给人一个吊桶,而是给了三个!孩子,我的话完了。 你动手吧!“
吕西安愣住了。 勃龙代亲了亲他的腮帮,说道:“我要到铺子里去了。”
各人上各人的铺子去了。 在那些好汉的眼里,报馆只不过是个铺子。 晚上大家还得在木廊商场见面,吕西安要到道里阿书店签一份合同。 杜。 勃吕埃在王宫市场请全景剧场的经理吃饭,佛洛丽纳和卢斯托,吕西安和柯拉莉,勃龙代和斐诺,都有份儿。客人都有走了,吕西安对柯拉莉道:“他们说的不错!
英雄好汉应该拿别人做工具。 三篇书评换到四百法郎!我花两年心血写的一部书,道格罗也只出到这个价钱。“
柯拉莉道:“你就写评论吧,乐得开心!
我不是今晚扮安达卢西亚女人,明儿扮波希米亚女人,后天扮男人吗?你跟我一样办就是了,看在金钱份上,他们要你做鬼脸你就做鬼脸,只要咱们日子过得快活就行。“
吕西安被这些似是而非的怪论迷惑了,精神振奋,仿佛骑上了一匹使性的骡子,——飞马珀伽索斯和巴兰的驴子交配出来的牲口。他在布洛涅森林中兜风,思想也在奔腾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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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勃龙代的论调颇有独到的地方。他兴高采烈地吃过晚饭,在道里阿那儿签了合同,并且把《长生菊》的版权全部出让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随后上报馆去转一转,匆匆忙忙写好两栏稿子,回到旺多姆街。 他如同那般元气充沛、精力还没有怎么消耗的人,隔天的念头第二天早上已经计划妥当。 他快快活活地考虑书评,一团高兴的动起手来。 既是翻案文章,笔下自有一些精彩的段落。 他幽默,诙谐;对文艺上的情感、观念、形象等等,不断有新的见解。他又巧妙,又机灵,想起在商业巷上的阅览室中第一次读那部书的印象,用来赞美拿当。 他只用几句话就由苛刻的批评家,滑稽的嘲弄者,一变而为诗人:抑扬顿挫的字句好比提着满炉的香朝着神坛来回摆动。吕西安把他在柯拉莉梳妆时写的八页稿子在柯拉莉面前一亮,说道:“又是一百法郎,柯拉莉!”
他趁着才思焕发的当口,细磨细琢地写了一篇向勃龙代预告过的恶毒的稿子,攻击夏特莱和德。 巴日东太太。 那天上午吕西安体会到了做新闻记者的最大的乐趣:字斟句酌讽刺的警句,把寒光闪闪的刀锋磨得锐利无比,拿敌人的心窝当作刀鞘,还雕刻刀柄给读者欣赏。 群众只晓得赞美刀柄的做工,却看不出恶意,不知道俏皮话的锋芒浸着仇恨的毒素,把敌人的自尊心乱翻乱搅,戳成无数的窟窿。 这种阴森森的作恶的快感——只有私下咂摸而无人知道的快感,好比同一个不在眼前的人决斗,用笔杆子能把对方杀死,也好比做记者的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能为所欲为,像阿拉伯故事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