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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斯托道:“玛蒂法认股的时候说:反正这桩买卖不出我的本行!我看他做了一辈子药材生意,从来没说过这样风趣的话。”
吕西安道:“我疑心是佛洛丽纳教他的。”
卢斯托道:“所以,好朋友,你这一下是脚踏马镫,上了正路了。”
佛洛丽纳道:“你生来命好。不知有多少年轻人在巴黎呆了几年,一篇文章都登不出来!你的稿子将来可以跟爱弥尔。勃龙代的一样走红。 我想象得出你六个月以后神气活现的面孔,”她用了一句俗语,含讥带讽地笑了笑。卢斯托道:“我不是在巴黎呆了三年吗?
到昨天才当上主编,斐诺一个月才给发三百法郎;五法郎一栏稿费,他的周报给我一百法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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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洛丽纳望着吕西安说:“喂,怎么不开口啊?……”
吕西安说:“我要考虑一下。”
卢斯托气恼地说:“朋友,我当你亲兄弟一般看待,样样替你安排好;但是斐诺的事,我不敢担保。 两天之内,自愿跌价,想加入他报纸的人准有几十个!我在斐诺面前替你一口应承了,你要不愿意,你去回绝吧。”停了一会儿又道:“你是得福不知。在咱们这个帮口里,弟兄们能够在好几份报纸上攻击敌人,互相帮衬。”
吕西安急于联络那些鹰犬,说道:“咱们得先去找费利西安。 韦尔努。”
卢斯托叫人雇了一辆车,两个朋友坐着去芒达尔街。 韦尔努在一所有过道的屋子里住着三楼上的一套房间。尖刻,傲慢,官架十足的批评家,正在和家里人吃饭;女的长得太丑了,一定是正式的配偶;两个小孩儿爬在两张围着栏杆的高椅上;恶俗不堪的饭间,糊着方格的花纸,每隔一段有一簇青苔,几个金漆的框子嵌着镂版画。 吕西安看着这排场很奇怪。 费利西安的晨衣是用老婆的旧印花布衫改做的,他因为这副装束被人撞见了,脸上不大高兴。“吃过饭没有,卢斯托?”韦尔努一边招呼,一边指着一把椅子让吕西安坐下。艾蒂安说:“我们刚从佛洛丽纳家吃了来。”
吕西安只顾着打量韦尔努太太。她象个老实的大胖厨娘,皮肤还白,长相还算可以。 头巾下面,一顶睡帽用带子扣在下巴上,腮帮的肉被带子箍紧了,拚命往外挤。 没有腰带的梳妆衣只在领圈上扣着一个纽子,阔大的褶裥挂下来,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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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不三不四,让人想起路旁的界石。身体好得异乎寻常,脸颊差不多红得发紫,手指头粗得象螺丝钉。 吕西安看了这女人,忽然懂得为什么韦尔努在交际场中那么拘谨。 他既厌恶自己的婚姻,又没有勇气丢掉老婆孩子,但是还存在相当幻想,不能不为着老婆经常苦闷,所以他恨别人成功,对什么都不满意,也不满意自己。 醋意十足的脸冷冰冰的老是不高兴,话中带刺,一会儿就出口伤人,象锋利的匕首;韦尔努这些表现,吕西安完全了解了。费利西安站起来说:“到我书房去,你们来大概是为稿子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卢斯托回答。“朋友,主要是为了请你吃晚饭。”
吕西安说:“我代柯拉莉来请你……”
韦尔努太太听见这个名字,抬起头来。吕西安接着说:“……请你吃消夜,从现在算起还有一星期。 还是佛洛丽纳家的原班人马,只是多了杜。 瓦诺布勒太太,曼兰,还有另外几个人。 咱们也有牌局。”
韦尔努的女人对丈夫说:“朋友,那天我们约好要去玛乌多太太家。”
韦尔努说:“那有什么关系?”
“咱们不去,玛乌多太太会不高兴的,你不去书店吗?”
韦尔努对客人说:“朋友,你看竟会有这样的女人,不知道半夜餐跟十一点散场的晚会并不冲突。”随后补上一句:“我总是在她身边写文章的。”
吕西安道:“你的想象力真了不起!”这句话惹恼了韦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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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此时恨死了吕西安。卢斯托道:“那么你一定去了?
还有一件事:德。 吕邦泼雷先生现在是咱们的人了,希望你在你报馆里帮衬他一下,告诉人家说,他能写纯文艺的作品,每个月他至少要发表两篇文章。“
韦尔努回答说:“行,只要他站在我们一边;我们攻击他的敌人,他也得攻击我们的敌人,保护我们的朋友。 今晚我到歌剧院去就提到他。”
“好吧,明儿见,”卢斯托好不亲热地和韦尔努握握手。“什么时候出版这本书?”
“那要看道里阿了,”韦尔努回答,“我可是完工了。”
“你满意吗?……”
“又满意又不满意……”
“我们捧场就是了。”卢斯托说着,站起来向同事的老婆行了礼。客人这样急匆匆地告辞,由于两个小孩大吵大闹,拿羹匙掏着面包汤互相泼在脸上。艾蒂安对吕西安说:“朋友,你看见了吧,那个女的无意中在文坛上闯了不少祸。 可怜的韦尔努为了他的老婆心绪恶劣,跟我们过不去。咱们应该替他打发掉,当然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公众的利益。 这么一来,我们不至于再看到没结没果的刻薄文章,咒别人成功,骂别人交运。 家里放着这样一个女人,加上两个丑巴怪,怎么不会是这个结果?皮卡尔有出戏叫做《彩票行》,你看过没有?
其中有个角儿里戈丹……告诉你,韦尔努同里戈丹一样,自己不打架,专门叫别人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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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挖掉他好朋友的一双眼睛,即便他自己挖掉一只也愿意。 你瞧着吧,他会踩着人家的尸首前进,看着人家的苦难高兴;他是平民,因此要攻击亲王,公爵,侯爵,贵族;为着他那个老婆,他气不过单身的名流,满口仁义道德,宣传家庭的乐趣,提倡公民的责任。 总之,这位品行多好的批评家对每个人不客气,连小孩儿在内。 他住在芒达尔街上,老婆有资格扮《贵人迷》中的土耳其贵人,两个小韦尔努难看得象树上长的疮;他瞧不起圣日耳曼区,由于他一辈子都进不去,他笔下的公爵夫人开起口来都象他的女人。 这个家伙只会直着嗓子骂耶稣会,骂宫廷,说它要恢复封建特权,长子特权,号召大家来一次十字军争平等,自己却是跟谁都不想论平等。 如果他是个单身汉,能出入上流社会,气派同那些受公家津贴,挂着荣誉勋位勋章的保王党诗人一样,他准是个乐天派。 新闻记者的出发点都差不多。 那是一架靠琐琐碎碎的仇恨推动的大弩炮机。你看了这榜样还有意思结婚吗?
韦尔努没有心肝,怨毒把什么都淹没了。 所以他是一个标准记者,是一只老虎,不过长着两只手,见一样撕一样,仿佛他的笔得了神经病。“
吕西安道:“他怕女人。 ——他的能力怎么样?”
“他很俏皮,是专写报刊文章的作家。 韦尔努脑子里,笔底下,全是报刊文章,也只有报刊文章。 他用足苦功也没法把他的散文发展成一部书。 费利西安不会构思、布局,不会按照一个有头有尾,向一桩重要事故进展的计划,把人物和谐的配合起来。 他有思想,不知道事实如何;书中的主角不是代表哲学的乌托邦,便是代表自由思想的乌托邦;风格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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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立异,浮夸的句子好比一戳即破的气球,经不起批评家的讽刺。 于是他最怕报纸,凡是那些需要乱吹乱捧的赞美才能浮在水面上的人都是这样。“
吕西安道:“这个批评可厉害了!”
“老弟,这种话只能闷在肚里,万万不能说出来。”
“这是你当总编辑的口气。”吕西安说。“你在哪儿下车?”卢斯托问他。“柯拉莉家。”
卢斯托说:“啊!你真的动了感情。 不行哪!对待柯拉莉最好象我对待佛洛丽纳一样,把她当做管家婆。 自己非得保持自由不可!”
吕西安笑道:“你连圣徒都要送入地狱!”
卢斯托道:“原来是魔鬼,用不着再送地狱。”
这位新朋友轻薄而风趣的口吻,应付人生的方式,议论较怪异,夹着巴黎式的老奸巨猾的格言,无形中影响了吕西安。 诗人觉得那种思想在理论上固然危险,事实上应用起来倒很有帮助。 车子进入神庙街,两个朋友约好四点至五点之间在报馆相会,大概埃克托。 曼兰也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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