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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面臨的危機更是猶在目前,我們當然有理由相信一個知識份子在寫作時,多少會將時代的感懷以某種方式帶入,不論是有意識或無意識的。然而,光是斷定丁氏在其作品中處理明朝亡國的問睿瑓s不足以解釋他為什麼特別選定《金瓶梅》這本書來下手。杖唬∈蟼人可能在早年跟《金瓶梅》一書有所淵源,但是這仍不成其為必然的理由。 要回答這個疑問,恐怕還是得從「續書」這個體式本身的問睿_始,尤其《續金瓶梅》是如此與原書精神大相逕庭。在此,我提出兩個詮釋續書的基本原則。第一,續書基本上是續作者對原書的閱讀詮釋的體現。第二,續書也是續作者對原書之耄Р刈x者的了解之呈現。我們以《續金瓶梅》為例,就可以看出續作者對原作的閱讀經驗是如何呈現出來的。
《金瓶梅》之所以為具有爭議性的作品,就表示大家公認對它可能有不同的閱讀方式。《續金瓶梅》書前的兩篇序文就都樱斑@個現象。其中,署名「愛日老人」所作的序說到:
'I'不善讀《金瓶梅》者,戒痴導痴,戒淫導淫。(《續金瓶梅》 2)'/I'
另一篇署名「西湖釣史」的序則說:
'I'今天下小說如林,獨推三大奇書,曰《水滸》、《西游》、《金瓶梅》者,何以稱夫?《西游》闡心而證道於魔,《水滸》戒俠而崇義於盜,《金瓶梅》懲淫而炫情於色。此皆顯言之,夸言之,放言之,而其旨則在以耄А⒁源獭⒁灾怪g,唯不知者曰怪、曰暴、曰淫,以為非拢系姥桑瑸踔虬薰僖笆纷阋择绰}而贊經者。(《續金瓶梅》 3)'/I'
這兩篇序的作者所暗示的是,對像《金瓶梅》這樣的書,本有一種正確的讀法,凡異於此的讀法,都不但是錯铡模疫是危險的,非常可能對讀者造成負面的影響。當然,傳統上這樣的說辭屢見不鮮,可以說只是以道德為名目為有問睿淖髌忿q護而已。不過,即使如此,其中對「單一的正確閱讀法」的堅持,仍清晰可見。
丁耀亢本人也與愛日老人及西湖釣史一樣憂心錯铡拈喿x法的問睿X灤独m金瓶梅》全書,他一再表現出強烈的慾望,要「一統」讀者的詮釋,建立正確的閱讀法,防止錯铡拔kU的閱讀。所以,小說一開始,他就提出自己對《金瓶梅》的詮釋,視之為教導讀者人生之道的作品。同時,他也對「铡x」《金瓶梅》的人大加撻伐,認為他們之所作所為是一種罪行(《續金瓶梅》 2…3)。丁耀亢之所以攻擊「铡x」《金瓶梅》的讀者,其實正是未雨綢繆,一併攻擊非常可能也「铡x」他自己的作品為「淫書」的讀者。經過這一番表態,也就為他的作品設下了合法的地位。反諷的是,丁耀亢本人,或愛日老人及西湖釣史所主張的「正確的閱讀法」,卻從來就與「官方說法」背道而馳。《金瓶梅》之屢遭禁毀,適足以證明官方的閱讀法正是丁氏等人所謂的錯铡拈喿x法。於是,對丁耀亢來說,則政治威權是個不知閱讀為何物的不合格讀者明矣,而且其對作品的铡x,等於是犯下了滔天大罪。而丁氏的續書,雖然是有意地要為聚訟紛紜的原作立下「好的」閱讀範例,卻又再次被套上錯铡拈喿x詮釋,並且與原書同樣慘遭禁毀的命摺l妒牵独m金瓶梅》本是作者對《金瓶梅》之詮釋的呈現,而它的命哂质恰督鹌棵贰返姆妫皇且幠]^小,不那麼引人注意而已。丁耀亢為原書「立命」的心意,與擔心自己作品被铡x的自知之明時相糾葛,使得原作與續書之間的確形成了一層特別的干係。
丁氏其實非常清楚「铡x」是不可避免的。對他來說,文字總是淹洠Я苏鎸崱!独m金瓶梅》的結構有一特別之處,就是丁耀亢在情節開始之前,先提出他自己對民間流行的勸善書《太上感應篇》的解釋,且睿疄椤刺细袘庩枱o字解〉。他還為這篇文字作了序,即稱〈太上感應篇陰陽無字解序〉, 其中說道:
'I'吾聞天道至祕,以言解之而反湥蝗诵奈┪ⅲ苑ɡK之而愈遁。
不如以不解解之。'/I'
而丁耀亢也的確試著去迎合他的「文字無用/危險」論,所以,所謂的〈太上感應篇陰陽無字解〉其實根本就是《太上感應篇》的原文,不加作者任何的裕Ы庠忈尅H绱艘粊恚绻短细袘啡缍∷暦Q,代表天理,那麼丁氏之不置一詞,也就避免了「以言解之而反湣沟奈kU。可是,文字對作家的魔力如此之大,以致於丁耀亢最後竟然寫了一整部小說來闡揚他心目中的「天理」!因為,他自稱《續金瓶梅》一書其實是《太上感應篇》的裕_,那麼,豈非自亂陣腳,顛覆了自己前面貶棄文字的聲明嗎?而既然他自己的作品也是(常常淹洠д鎸嵉模┪淖炙M成的,那麼也就無怪乎他人要以自己的觀點去閱讀之、詮釋之了。所以,丁氏寫作的衝動,以及他對文字的恐懼,是與他對《金瓶梅》的詮釋的關懷息息相關的。換言之,對文字獄的恐懼足以導出對铡x的恐懼,所以丁氏急於以更多的文字來為《金瓶梅》原書辯護,而另一方面,更多的文字,卻只是帶出更多對铡x的憂懀А
丁耀亢對文字的恐懼,還不只是來自《金瓶梅》原書所遭到的铡x命摺km然他聲稱他的作品是在呼應當今朝廷道德感召的使命,但是他對《太上感應篇》的解釋毋寧是相當奇怪的。面對前朝覆亡的悲劇,中國文化的危機,以及莫知其所由的邪惡的滲透人心,再加上身處外族政權的統治下,被迫接受他以為錯铡拈喿x法,我們很可以相信丁氏會認為沈默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出路。可悲的是,他賦予自己的工作,不用文字,終究不能完成。
以上,我將《續金瓶梅》與《金瓶梅》以閱讀及再現的觀點連結起來,以下,則要看看丁耀亢的續書既然與原作在風格上相左,那麼是否在主睿嫌兴鶢窟B。丁氏明言,他在寫作時盡力與原作的情節搭上榫頭,雖然不一定處處成功。在書中的「凡例」一欄,他作了以下的聲明:
'I'前集中年月事故或有不對者,如應伯爵已死,今言復生,曾铡畟髌渌溃痪潼c過。前言孝哥年已十歲,今言七歲離散出家,無非言幼小孤孀,存其意,不顧小失也。客中并無前集,迫於時日,故或錯訛,觀者略之。'/I'
雖然不免時有不合之處,但是作者企圖與原作符合的意願已經將續書與原作牽在一處。不過,在《金瓶梅》中有一極重要的層面,照理說,是任何有意為之續的人都無法忽略的,但是這一層面對丁耀亢來說卻正如燙手山芋:《金瓶梅》中的色情。在「凡例」欄中,丁氏對此作了評論:
'I'此刻原欲戒淫,中有撸虻绕罚幻鈴头敢Z,恐法語之言與前集不合,故……每回中略為敷衍……'/I'
這真是兩難的矛盾!不管丁耀亢如何以純道德教化的眼光來閱讀《金瓶梅》,他都無法規避其中的色情問睿6C色慾卻正是導致對《金瓶梅》之「錯铡喿x」的首惡,丁氏自然為之憂焚五內,非去之不快,那麼,他寫作續書時,要如何維持與原作一貫的精神,而不至又於落入「導欲宣淫」的陷阱呢?
面對這樣的困境,丁耀亢倒是顯得自信滿滿。事實上,他似乎反而認為這是展現他寫作技巧的大好良機。他自有一套寫作帶有色情成分而仍符合道德要求的小說的理論:
'I'……單說做書講道的人借色談禪,看書的人休得認假做真。那《金瓶梅》前集說得那潘金蓮和春梅葡萄架風流淫樂一段光景,看書的人到如今津津有味。說到金蓮好色,把西門慶一夜弄死,不消幾日與陳經濟通姦,把西門慶的恩愛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春梅和金蓮與經濟偷情,後來受了周守備專房之寵,生了兒子作了夫人,只為一點淫心,又認經濟作了兄弟,縱欲而亡。兩人公案甚明,爭奈後人不看這後半截,反把前半樂事垂涎不盡。
如不說明來生報應,這點淫心如何冰冷得!如今又要說起二人托生來世因緣,有多少美處,有多少不美處,如不妝點的活現,人不肯看,如妝點的活現,使人動起火來,又說我續《金瓶梅》的依舊導欲宣淫,不是借世說法了。只得熱一回,冷一回,著看官們癢一陣,酸一陣,才見得筆端的造化丹青,變化無定。
(285…286)'/I'
這一段長文出現在第三十一回的開頭,時金蓮的後身金桂與春梅的後身梅玉即將相遇,並開始發展一段同性戀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