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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梁雨润全都看在眼里。他急切地问:“县长,出什么事了?”
县长的目光与梁雨润的双眼碰在一起时,发亮了:“对对,老梁,你赶快去一趟师村。那边又闹上了,几百人哩!”
“为什么事嘛?”
“不知道。但肯定是难事,而且又是非你办不可的事!”县长将一只手重重地放在梁雨润的肩上,他把全部期待放在这位好同事身上。
梁雨润哪敢耽误,立即驱车前往。一路上,他又通知裴介镇的党委王书记。
经过约30多分钟,梁雨润出现在师村村口。
这时,师村村口那边,黑压压地聚集了一大群村民,他们敲着锣鼓,打着横七竖八的标语和横幅,正往停靠在路边的几辆大卡车上挤。再看看前面的几辆卡车上,几口涂着黑漆的棺材放在那儿特别叫人心悸。
“乡亲们,你们这是干啥呀?”梁雨润的车子还没停稳,他的双脚就已经踩在了地上。
“上运城!找市委书记去!看他们还管不管我们农民死活了!”有人过来冲梁雨润吆喝着让他让道。因为他们多数还不认识他梁雨润是谁。
“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反映嘛!用不着赶那么远到运城去啊!”梁雨润伸开双臂,拦在车队前面。
“你是谁?夏县的领导根本不管我们,他们也没有本事解决得了我们的事,你快让道!”有人在车上嚷嚷起来。
“对不起大家了,是我们知道得晚了些。现在我可以代表县委向大家保证:你们师村的事今天我们一定能把它解决好。如果解决不了,你们就朝我梁雨润脸上吐唾沫!”
“啊,你就是梁书记啊!”师村的群众先是一惊,既而欣喜地向他围了过来。“梁书记,早听说你是个专办好事的‘百姓书记’。你来了就好!”
“梁书记来了我们就有希望啦!”
“就凭他刚才那句话,我们信!”
顿时,正准备向运城进军的上访群众,纷纷转过车头,跟着梁雨润回到了村里。
“要解决问题,就得有解决问题的方法。”梁雨润面对数百名多日来为了打井一事,已被拖得疲惫不堪和愤愤至极的村民们,高喊道:“现在请你们选出几位代表,随我一起同许氏兄弟商量解决的方法,其余的你们好好回家休息休息,等待我们的消息!”
梁雨润在基本了解情况后的第一个思路是,希望许氏兄弟将他们原来的商品井能够让出来,成为全村共用的公共井,所需的前期投入甚至包括现在的井价可以商量出一个数目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既可以消除双方争执,又可以立即进行全村葡萄地和其它农田的春灌。
但已经有几年稳定收入的许氏兄弟不愿就这样放弃对原来那口商品井拥有权。
“你们打井时所花了20多万元,村里可以将这笔费用一分钱不少地归还给你,同时你们还可享受一些特别的浇灌优惠价格,这不是挺好的嘛!”梁雨润苦口婆心地做工作。
“不行。那井是我们全家的心血,现在刚刚开始有些回报就卖出去了。我们不干。”许氏方面不让步。
“那你们愿意接受多少价才肯放弃对井的所有权?”梁雨润继续询问。
“不瞒你梁书记,现在就是100万元,我们也不卖那口井,因为它是我们致富的全部寄托。我们不能放弃……”
“明白了。”梁雨润点点头,知道许氏兄弟已经不想着这步棋。“那么是否考虑另一种情况:你们允许第五、第六村民组打口新井,并且由他们向你们补偿因为新井的开发而影响了老井的那部分出水量的收益差价?”
许氏兄弟对这个第二方案仍表示不接受:“在500米范围内的再打一口井肯定会严重影响老井的出水量,而且也不符合水法规定,所以我们不同意!”
“从道理讲你们许家可以不接受上面的两个方案,不过多少年来你们与第五、第六村民组的父老乡亲一直在同一村土地上劳作耕耘,应该相互体谅才是。”梁雨润仍不放弃耐心做思想工作。然而在利益面前,许氏兄弟坚决不放弃对老井的一切权利。
“谈判”的时间过了一个又一个小时。眼看“友好协商”又要落空,第五、第六小组的村民开始骚动,他们已经作好了充分准备——一旦梁雨润书记再解决不了问题,一是坚决集体上访到运城市委去,二是即使跟许家拼个你死我活,也要在已经开工的地点打井。
梁雨润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今天来到师村所面临的是一片难以迈过的沼泽地。要不为何几级干部和领导都躲在一边不愿沾这档子事儿。
面前的矛盾几乎是不可逾越的:许氏兄弟仗着《水法》的支持,在利益面前寸步不让;第五第六组村民眼巴巴地看着地里的葡萄苗在枯萎死亡,此井非打不可。怎么办?这真是难坏了梁雨润。因为这既非反腐倡廉的正义决战,也非同明火执仗的亡命之徒的生死较量,这是一件普通的人民内部矛盾,一件农民之间的利益纠纷,然而如果不妥善解决好,一旦几百人之间动起手来,其结果绝非是小事!梁雨润从未感到自己的肩上有过如此沉重的压力。他不由走出村委会的小办公室,独自大步流星地走到宽阔的田野中间,他要亲自在两井现场看一看可以选择的第三种方案。
3月的黄河边,原野上仍然刮着阵阵寒风。可梁雨润只觉全身汗水淋淋。几百位村民上千双眼睛,此刻都在盯着他那时而移动,时而停下的身影。
梁雨润太明白身后的那一双双眼睛里此刻在流露和等待着什么。突然,他折过身来,又大步回到谈判桌前。
“如果把你们新选的井位挪到村东,我们也来个‘东水西调’如何?”他向第五第六村民组的代表们发问。
这是一个全新的想法。村民代表们立即议论开了:可以倒是可以,但那得多花好十几万元吧?再说,多花那么多钱假如打不出了水咋办?是啊,村民现在凑的钱都快连老婆都要卖出去了,再集资怕是没招了。
梁雨润一听这些话,脸色顿时变了:是啊,村民们哪儿弄这么多钱来?真的将井位移动东边打不出水咋办?那时候村民们手中的铁铲和木棍可能不再是冲着许氏兄弟了,而是冲我梁雨润的头上来了!
是啊,这可怎么办?村民代表们将所有的目光聚集到了梁雨润身上,会议室门口此时也早已挤满了一双双企盼的目光,他们同样集中到了他身上。
梁雨润感到浑身发热。突然,村民们见他又一次做了个习惯动作——将大手往桌子上一拍:“这‘东水西调’所需要的钱,我负责解决!”
“真的?”
“我梁雨润说话什么时候放过空炮?”梁雨润的脸又绯红起来,两眼瞪得溜圆。
“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总算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村民们一齐欢呼起来。当大伙儿将这一拯救几百村民的喜讯奔走相告时,谁也没有注意他们的梁雨润书记则一头靠在椅子上久久没能动弹一下。
天不等人,时不等苗。村民们有了梁雨润的话,当下就开始移动井位,重新在村东的一片宽阔的地域上寻找井位。
“就这儿吧,看这里的风水还不错,能打出水来!”
“不行,我们不能随便定井位,万一打不出水谁负责任?”
“新井位让梁书记定最好。”
村民们已经吃尽了打不出水的苦,过去为打井,村上不知白白甩了多少冤枉钱!那每一口枯井,让多少村民流干了泪水,掏尽了甘苦!而今日此井又意义非同一般,毫不夸张地说,它真是紧连着全村上下几百人的命根根儿。道理非常简单,再打不出水,钱又没了。回头再跟许家兄弟争执,只有以命换水一条路可走!大伙能不提着胆儿议事?
村民们便又一声高一声低“梁书记、梁书记”地将他拉到了他们认为可能有水的新井址,让他定夺这系着全村人命运的一铁铲。
梁雨润缓缓地接过一位村民递来的铁铲,手中微微发颤——虽然这一动作谁都没有看出,但他自己能感觉得到。
他明白只要自己的铁铲下土,就意味着自己的命运(包括政治的)会如此不经意地全都押在了师村这块土地上……眼前一片宽阔的田野,初春的微风吹拂着地面上那些枯黄的小草在萌发着嫩芽,梁雨润轻轻地蹲下身子,他仿佛感觉那些露绿的嫩芽在向他微笑。瞬间,他站起身,举起铁铲,用力地在地上一夯,说:“就这儿!”
“好——立即开工!”李学党队长大手一挥,众村民马上甩开膀子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