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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相隔十年而标题相似这一点就行了。
于是我想重新整理自己对这诗的感受。看一看一定的生存期间一直从事文学工作——说
看一看一直在艺术以及其他领域工作也可以,与艺术无关的工作也一样。我注意的是一定的
生存期间这个问题,这里我想立足于自己的经验说话,所以先把文学工作当作立足点,然后
再向一般方面展开——觉得准确到连年、月、日都清清楚楚。这时,断开之处的两侧就像两
脚各踩一侧站在那里一样,过去的工作就会叠在上边,回顾一定的生存期间,过去自己从来
没看到的光景,自己本人在这一光景里往往是轮廓分明,分明得使自己不能不为之愕然。
使我觉得这个自己,或者是不学不行么?梦中我们的头示经破碎而必须向自己诉苦。或
者这个自己在清楚地看到从过去到现在的生存光景之中,和那个坐在便椅上哭泣,低着头,
咧着嘴,衣冠不整,面貌丑陋,像个刚出蛋壳的雏鸡的人一模一样。
奥登的诗没有完,接下去便是以下这样的句子。
因此我想起了死去的人们/他们的死成了季节开始的必然条件的人们/对于这个季节只
是凄凄惨惨回头望去/对于圣诞节的愉快怀念不已的人们/在沉默中消失,泪眼矇眬的冬天
的对话等等。
我对于这些诗的思索,主要是因为我自己现在正碰上它,同时也因为我对死去的人们抱
有真挚的感情,比如说和十年之前自己所感受的,已经完全不同了。
如果整理一下自己过去所思考的所谓死的定义,可能是这样的:年幼的时候,对于某些
人的死,感到失去了极其宝贵的人,似乎出现了无法恢复原样的坑,而且这种感觉翻来覆去
很难抹掉。但是自己现在意识到的是与此不可比较的几乎是暗淡的感情。总而言之,也就是
自己已经找到自己的感觉是:他们死去的同时,活在这个人世上所遇到的最好的东西确实因
此而丧失了一部分,已经无可恢复。我常常——差不多完全像个退职老人那种感触——怀念
那些死去的人们的同时,也看到了和他们一起去了另一世界,对于这个现实世界所谓最好的
部分久久念念不忘的自己。死去的人们之中,我最思念不已的是渡边一夫,他晚年常说,自
己最亲近的人已经大多去世。那句话的最深层所包容的巨大的哀叹,到了我现在这个年龄我
才觉得,有着现实的同感。
年龄?对你来说,你是不是说得有些为时过早?既然这样,我就换个说法,只好说这个
时代使我如此感知而早熟的。使我不能不感到,在这核时代,难道不是核覆盖了整个世界而
且成了一种象征,它把世界上一切好的事物涂上了一层怎么也擦不掉的脏东西么?难道不是
它让万民期望的高度科学技术社会前进的巨流,按照它所指的方向滔滔前进的么?我难以忘
怀的许许多多死去的人们,在朝着规定方向的文明前进之中,无不坚决拒绝按它所指的方向
前进,我也是按照他们这样展开思路的。总而言之,我的感情有时是被这样捆得紧紧的:那
些死去的人们是没有直接的支持者的,而现在的我们又是正在被黑暗的浊流推着走下去,这
个现实世界里,太阳全被阴翳挡住一般,毫无生气。
如果还要引用深濑基宽译的艾略特的《空虚的人们》中的诗句,那么,我想引用如下一
节,因为我感到这一节最恰当地表现了我的内心所思:“两眼发直地瞪大着眼睛/渡到彼岸
死的王国的人啊/如果有心就把我们记住——/你成不了猛然纵身跳进地狱的魂灵/你只是
空虚的人/只是剥制的人。”还说“在死的梦幻的王国/梦中的我害怕那凝视的眼睛/这眼
睛,并不露出来/那眼睛在那里么/斑斑剥剥照在圆柱上的阳光/那里一棵树在摇曳/人声
在风的歌里/比一颗黯淡下去的星星/还遥远还沉重的风的歌。”
不言而喻,我也并不是一天到晚仅仅思考那些死去的人们的事,也不是仅仅思考他们从
这边带到那边去的美好事物。如我开头所写,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相等——也就是同年代的生
者与死者——的人们一起,创刊新杂志这样的事,的确是可喜的,而且以这种可喜的心情办
下去。然而即使在这种积极的、有充实感的工作之中,和它带来的勃勃生机的喜悦并不矛盾
的死去的人们那种阴翳插了进来。
具体说来,《海尔梅斯》的发刊词上引用了,对于编辑同人来说无可代替的人,已经成
了死去的人们中一员的林达夫的话。我发表在创刊号上的小说里,把围绕林达夫之死的思索
作为最大的主题。总而言之,活下来的人们在他们自主的行为之中,总想把死去的人们带到
另一世界而又无可代替的东西,或多或少地拿回现实世界来。把取回来的东西当作给与自己
的智慧的资产,当作精神的资产,认真地给与重新认识,并且把它传达给下一代,我对此一
定尽力而为,在这里先记下这一笔。
让我再一次引用艾略特的作品,前面的那诗的结尾是这样的:“这样,这个世界就算完
了/这样,这个世界就算完了/这样,这个世界就算完了/毁灭没有完,因为人在哭哭啼
啼。”想到核时代亲眼目睹这个世界完全毁灭,那么,反复吟唱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紧接下去的Not with a bang but a whimper.这一行,我以为具有极其生动
的预言性。在核状况的沉重和黑暗日渐加大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让Withapang把这个世界毁
灭,在最后关头只靠Whimper的呼喊而不奋起抵抗是不行的,这样的反省会激发我们奋起。
总而言之,我认为在这个时代甘当果敢前进的悲观主义者,应该说是我们生存态度的根本定
义之一。
关于我们的生存态度的根本定义。我总觉得,具体地思念死去的人们之中这个人那个人
的时候,他的定义中最具体的东西好像在自己的心里反刍一样。我在前面的文章中已经写了
和他们的直接关系,写了他们给与我的生存态度的定义。残存的记忆之中他们直面的那些各
种各样的生存局面不断地重现,他们昭示给我的生存态度的定义在我心中复苏的时候,他们
已经是另一世界的人——尽管这种丧失之感再次感觉深而且重,但恰好因为这个缘故才有如
此感觉——了,但是他们的生存态度的定义,现在仍然对于活着的我们起着作用,我相信,
等我们走向另一世界的时候,他们昭示给我们的生存态度的定义上必须再加上我们的补注,
传给活着的一代,而且也能够这样传下去。
我手头有一篇最典型地表明着今天的情况之下,去了另一世界的人和活着的人们以及下
一代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之中的生存态度根本定义。这就是广岛长崎的原子弹受害者们跨过巨
大困难而活跃的“日本受害团体协会”,于1984年冬发表的《原子弹受害者的基本要
求》。这是比多年来要求制定“原子弹受害者支援护法”运动更向前迈了一步的文章。我说
多年来,证据之一便是我十年前写的《面对情况》的文章结尾部分用了“耻”的回忆这句
话,现在把其中的一节引用在这里。
“恐怖心和被动的情绪相反,它是源于想象力的人的自我表现,本质上是能动的,它突
出地表现在(我并不是没有一般日本人引以为耻的记忆而写的)冬天或者通宵静坐的那些受
害者要求制定受害者支援护法运动的全部过程中。受害者们已经是中、高年龄的人,他们为
了健康和生活而要求国家给与援助,理由正当,但是他们提出此项要求的同时,还希望对他
们要求国家走向和平之路的意志给与充分肯定,并且表明坚持此项运动的精神。/他们是原
子弹带来的人间悲剧的体验者。饱尝痛苦与辛酸而活下来的受害者,他们也是我们这个时代
对于核武器恐怖掌握最现实、最科学的确证的人。然而他们却不是被恐怖所能动摇的人。他
们能动地为自己的健康和生活而斗争,并且为此不惜向政府挑战,同时更高瞻远瞩,怀有强
烈希望国家和平的意志。他们对核时代的想象力,是把自己的健康与生活同希望国家和平的
意志联系在一起的。因此,他们才坚持要求制定受害者援护法的运动,并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运动影响之下形成了全国规模的高潮,具体表现就是作为厚生大臣咨询机构而成立
了原子弹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