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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放。有满族、蒙族王府又有大地主的乡镇,王府第一家放,财主第二家放,全
乡街才噼噼啪啪放起来。谁胆敢抢先,若首户霸道,能把你整得家破人亡过不去年
!离午夜放炮仗,早着呢。吴黛伦来呼家串门。茶馆歇业了,呼张氏和金枝、玉叶,
在擀皮子剁馅,预备年夜饺子。呼家姐俩儿知道,吴黛伦是冲呼小尾来的。呼金枝
说:“上炕。”呼玉叶说:“快上炕,外面太冷了。”
吴黛伦说:“雪地暖和。”
呼张氏捡起炕笤帚,给吴小姐扫褥子。
呼金枝说:“娘,得了得了,暴土扬场的。”
吴黛伦不习惯盘腿坐在炕上,歪着身子,将屁股搭在炕沿上,说:“今儿年夜,
你们家先放吧。”
呼张氏说:“哪有这个规矩! 谁家敢占吴府的风水! ”
吴黛伦说:“我们家有什么风水? 老祖宗做官,落个死有余辜。我爷爷拉起支
旅蒙商队,全军覆没。够惨了! ”
大过年的,说这话,吴黛伦一点不知道忌讳。
张抱丁的声音飘进来:“听吴府的噢——”
呼金枝道:“你把他截住,叫他闭住嘴巴,我们就听你的。”
吴黛伦笑道:“咱可不敢! 人家是土地爷,连我老爸都敬他呢。”
姑娘们在后院厢房说笑,门敞着,声音传到上房。呼小尾走进来,说:“吴黛
伦,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呼小尾不叫吴小姐,叫她的名儿。
吴黛伦笑道:“一步一步的呀,先到厢房,再朝拜上房。”
呼小尾说:“你们在说放炮仗的事? ”
“你耳朵真贼! ”呼玉叶说。
吴黛伦说:“呼小尾,我们商量了,今年叫你点头响。”
呼小尾说:“中啊! 大碗乡,还就你瞧得起我。”
大伙咯咯笑。
呼小尾说:“要我说,请咱们的老师先放。”
吴黛伦说:“他过年不放炮仗,平时不吃长腿的肉,那是个怪人。”
“咱们送他两条鱼? ”
“两条够吗? ”
“冬天鱼肥。”
“草鱼、鲫鱼,还是鲢子? ”
“红毛鲤子? ”
“妥,就两条红毛鲤。”
呼小尾说:“咱们俩一人拎一条。”
吴黛伦说:“我拎那条大的,活着呢,嘴吐白沫,尾巴啪哒啪哒扫地。”
呼小尾说:“给老师清炖。”
吴黛伦说:“蚊火宽汤,真他娘的鲜! ”
吴小姐蹦出粗话,姑娘们嘎嘎笑起来。这两个人,大冬天的,冰河封死了,好
像真有这么回事。金枝和玉叶不知道,吴黛伦和呼小尾在学校,就爱这样没边没沿
地胡扯。
午夜,吴长安在管家催促下,来到前庭。吴长安一一抚摸青石马槽,然后走到
府杆前。这根杆子,拴过前朝要人的坐骑,如今光秃秃的。过年了,挂起冲晦气的
万响麻雷。吴长安仰起头,人间灯火返照上去,云朵鲜美,月牙清淡。他最满意的
是一双儿女,他最不放心的是一双儿女。他心里为儿女祈祷! 举起火绳杆,点燃捻
线,暗红色火苗嗤嗤响,麻雷噼噼啪啪炸响,纸屑飞舞。顷刻问,大碗乡炸响成混
混沌沌的世界了。
大年初一,张抱丁第一个给吴府拜年。
张抱丁说:“老先生过年好! ”
张抱丁说:“少先生过年好! ”
吴黛伦抢着说:“土地爷过年好! ”
“哎呀可不敢当! 俊小姐过年好! ”
张抱丁得了赏钱,离开吴府,刚回到乡公所,呼雨携一家子来了。
呼张氏说:“干爹,给你拜年! ”
呼金枝说:“姥爷,给你拜年! ”
呼玉叶说:“姥爷,给你拜年! ”
呼小尾说:“姥爷,小尾给你拜年! ”
三个孩子趴在地上,磕头。
张抱丁掏出两副耳环,给姐妹俩,受蒙族影响,汉人家的姑娘也爱戴耳环。
呼金枝嬉笑道:“啊唷,镀金的! ”往耳朵上比试。
呼玉叶说:“我留着,压箱底。”
呼金枝说:“你耳垂秀气,戴卜多好看! ”
呼玉叶说:“我可不扎耳朵眼,破了俺的风水。”
大家都笑了。
张抱丁给呼小尾一支精致的短马鞭。张抱丁疼外孙,舍出心爱的宝贝了。
呼雨什么也没说,双手抱拳,向张抱丁打个拱。
这是拜年吗? 这和称兄道弟有什么区别?!大过年的,张抱丁不跟他计较。
呼张氏说:“干爹,给你拜年的多。我们回了,晌午过去吃饺子。”
张抱丁说:“给我拜年的少不了,请我喝酒的少不了,刚才吴府非要留我吃饭
……”
门外传来急促杂乱的马蹄声。有人招呼:“所长! ”
“所长在吗? ”
呼张氏说:“瞧,拜年的来了。”
张抱丁一听,就知道是五家村那_|位出头露面的人物。他们大老远赶来,给中
心乡拜年,年年不落。
张抱丁戴上狼皮帽,掸掸棉袄袖子,迎客。
五家村人闯进来,满脸惊慌,说:“所长,出事了! ”
张抱丁一愣:“遇胡子了? ”
五家村人说:“可不得了! ”
张抱丁嫌他们乍呼,说:“能咋的! 胡子也过年。”
五家村人说:“遇见死人了! ”
张抱丁“啐”一口。
呼玉叶忒忌讳,这不是报丧吗! 竖起柳叶眉,指着那人说:“出去! ”
那人脑门上冷汗腾腾的,那几个人脑门卜冷汗腾腾的,一把一把擦拭。
呼张氏招呼儿女们:“咱们走。”
呼金枝倒觉得有趣,不动弹。
呼雨吆喝:“都走! ”
娘儿四个踢里秃噜走了。
呼雨关卜门。
张抱丁问:“咋回事? ”
“我们从家里出来,经过西岭时……”
“喝茶水哪,快倒。”
“九个! ”
“什么九个? ”
五家村人打了个噎儿,说:“滴里当郎挂在那儿! ”
张抱丁道:“说明白点。”
五家村人扇自己一个嘴巴,说:“死人。”
张抱丁又“啐”一口,说:“死人就死人吧,咱也挡不住人家不想过年。”
呼雨问:“咋那么多? ”
五家村人说:“我们经过西岭时,见井架卜吊着他们。”
张抱丁一怔,问:“勘探队的? ”
五家村人说:“你知道? ”
张抱丁道:“去西岭,不就是为探矿挖煤吗? ”西岭有探头煤,乡里人都知道。
张抱丁心里折腾开.那九个人,小年前闯进乡公所,问去西岭的近道。张抱丁
一套,听说是日本炭业株式会社派来的,心里咯噔一下。西岭在大碗乡地面上,若
开矿,大批小鬼子、伪警就会进来,那不等于在大碗乡心窝上插一刀。大碗乡就会
天翻地覆乱套,日子没法过了。张抱丁瘸了,拐出厅堂,指给他们近道:“出北街
口,往西拐,翻过两座山头就是。”一个人问:“你是瘸子? ”张抱丁嘴里咝咝呵
呵,说:“老寒腿,筋短。”张抱丁怕让他带路。张抱丁告诉他们的,真是条近道,
但要经过断层带。张抱丁指望他们出溜进裂缝里。九个人走后,张抱丁后怕起来,
他们不瞎,又是搞地质的,哪至于下饺子似的全掉进山窟窿里,若杀回来捌后账,
就要他的命了。那天晚上,张抱丁去学校,从煤矿逃出来的特殊工人,必定去学校
讨水喝,求宿过夜,然后绕道内蒙,投奔东北抗日联军。张抱丁告诉一伙特殊T 人,
有九个炭业株式会社的人,在西岭,千万加小心,绕开他们。特殊工人问:“有火
器吗? ”张抱丁说:“没有。”特殊工人狞笑起来。他们恨透了小鬼子! 张抱丁暗
暗松口气,给自己加了道保险。
这事,张抱丁没对任何人讲过。张抱丁问:“九个人,都是小鬼子? ”
五家村人说:“不好说。”
呼雨脱口道:“莫不是他们? ”
张抱丁盯住呼雨。
呼雨说:“小年前,从西边过来几位异客,说是炭业株式会社的,一个日本人,
一个县政府翻译,还有几个技工。”
张抱丁说:“你咋不报告? ”
呼雨翻翻白眼,说:“喝几碗茶水就走了。来来往往的,啥人没有? 咦,他们
好像去过乡公所呀。”
张抱丁厉声道:“胡扯! 我听都没听说过。喝茶的是几个人? ”
呼雨说:“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