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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把宽阔的胸部略向后靠,这样的姿势有些僵硬,又用一只手撑住面颊,一只手抱胸,两道鱼尾纹因了内心的不寻常从眼角爬过太阳穴。这样没坚持多久,感到有些不自在,又将撑面颊的手放下来,双手抱胸,搁着的两条腿也换来换去,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的一条腿不是搁在另一条腿上,而是压在胸口上一样,胸口闷得难受,于是那头就像被一只手正在扳动一样,那头就转了过去,脸对着了女人。这时,胡同便有个惊奇的发现。这个女人并不年轻,但是很漂亮。女人的鼻梁像是雕刻家雕刻出来的一样,不但直而且挺,把整个脸部衬托得格外生动;敞开的风衣里是件开心白毛衣,紧绷身上,胸部衬得山高;齐耳的蘑菇发型似乎已经过时,于她却十分相宜。特别是盖住额头的那排刘海平添几分妩媚。胡同不由想起奶奶的马桶盖。在他乡下称这种刘海叫马桶盖。看到马桶盖留在这个漂亮女人的额头上,胡同有种莫明的愉快和喜悦。不是光线暗,他可能要偷拍这个瞬间了。
女人默默望着乌黑的铁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于是胡同也盯着面前的铁轨看。火车没来,胡同已没有了刚来时的那种难受。也许有了个人,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跟他同样的遭遇,心里就好受多了。其实,何止是心里好受,应该说有几分惊喜。在这个特殊的夜晚,胡同和一个陌生而漂亮的女人并排坐在一块,这绝不是同妻子并排坐在一块儿吃晚餐,或看电视的那种感受。
吊灯,发出幽幽的光,像荡秋千一样,在他们身上荡来荡去。胡同又点燃一支烟,吐着一串串烟圈。这时,他总想看清什么,但又有些看不清,他将身子不露痕迹地移了点过去。他发现女人的脖子和肩之间非常匀称,头发自然地拢在耳垂,随意而优雅。耳边的细发在柔和的月光下泛出的银色,更是一种奇妙而又不可捉摸的感觉。胡同还想看清一点什么,又神差鬼使地移了些过去,只差一公分就和女人连在一起了。女人的胸部起伏伴着轻微的呼吸,略厚的嘴唇微微上启。那嘴唇一定是鲜红而温热的,胡同一点点收集女人的信息,心里计算着自己的嘴唇和女人的嘴唇粘到一块还要多少时间。一想到自己的嘴唇很可能与女人粘到一块,胸口就突突地往外蹦,他双手按胸,想让往外蹦的胸口沉下去,然而,沉下去的胸口又在突突地往外蹦,身体里的某个部位也不由自主地鼓胀,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也在这时,女人突然转过头。胡同一惊,赶紧低下头。胡同不知道自己脸上写着什么,但从女人果断而持久的逼视中发现,自以为藏得很深的东西全部暴露在女人面前了。胡同多么希望女人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道理很简单,当女人发现他向她挪动身子说不定把他当成了一个流氓,这一想法又使胡同觉得困惑。噢,自己和女人之间是什么?只不过是狭路相逢的等车人,千万别干出愚蠢可笑的傻事来。胡同开始安慰自己,只要火车一到,这样就会摆脱面临的困惑。可是欺骗自己也未免愚蠢,眼下使他害怕的是他内心的某种东西。
胡同又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长长吐出个烟圈,脑海里想起当兵时的一些事情。他是从知青点上走进军营的,没想到,军营里是清一色的男兵,偶尔有个首长的女朋友或家属探亲,他的目光都会跟过去。有人说,军营里看见一头母猪走路都是漂亮的,这并不夸张。没有女人的军营,男人都会变得更加粗野和放荡。后来他从部队到报社,与社会直接接触,特别是他成为名记者以来,那种压抑的东西得到某些释放。只是现在做起了报社副主编,有些东西不敢随意而有些收敛。
胡同若无其事地抽着烟,眼睛的余光感到,女人仍在看他,看他的时候,好像是用眼角看的,眼里有一层他看不清的东西。胡同想看清这层东西,又怕引起她的怀疑。胡同想,女人是不是在寻找保护?男人应该保护女人,可是女人需要什么样的保护?在还没有弄懂之前,不敢鲁莽。胡同又想,说不定,女人依然把他当成流氓?胡同不想成为流氓。他又挺了挺身子,去看两条永远走不到一块的铁轨,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个北方兵。那个北方兵比南方兵长得高大,他仗着自己的高大欺负南方兵。胡同是南方兵,他为保护自己曾用狠毒的一招制服了那个北方兵。那是他和北方兵进澡堂就和北方兵比私处,突然间有个惊人的发现,北方兵虽然牛高马大,私处却没有南方兵大,这个发现连那个北方兵自己都感到意外。从此,那个北方兵再也不敢欺负他了。胡同想起自己狠毒的一招,不由地笑起来。空旷的黑夜,他的笑声显得很亮,笑过之后,突然发现,女人正吃惊地望着他。胡同赶快收住笑,目不转睛地去看面前的铁轨。
胡同的这种姿态很快被破坏了。实际上,他意外地陷入这种异常境遇,要他保持一种寻常的状态是非常不容易的。碎银般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向他们。胡同趁着月色,又毅然地转过头。这次他发现,女人的眸子里意外地有一点令人颤栗的光,虽然女人的眼里只泄露出一点点,那是一种欲望之光。胡同突然想起布告上的那些强奸犯。也不知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此刻突然想起那些强奸犯,这让胡同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他的确想到了那些强奸犯。他从懂得男女私情起,就想女人如果不愿意,男人怎么会去那样做?后来他结婚生子,走到今天四十六岁,他还是那样认为,只是比以前更深刻了。他认为女人如果不愿意,男人怎么做得来那种事。那事要命的是需要女人配合才能完成呀。而那些强奸犯竟然做下了,他们是怎么做下的?在他心里一直是个谜。这个谜,胡同又觉得有些怪异。怪异的是,同是男人,他们比自己狠。
女人换了一下腿,将一条腿换到另一条腿上。抱胸的双手也放了下来,放到了身子的两旁。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女人也偶尔侧视胡同一眼。胡同觉得这个时候女人楚楚动人。这个时候胡同只对一点很清楚,那就是,这是一个让他这样的男人喜欢的女人。
男人永远抗拒不了女人,对胡同来说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
2007…3…14 20:02:07举报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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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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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6年11月29日 第 35 楼
烟雾在胡同的指缝间飘忽不定,胡同不再盯着女人看,而是违心地去看前面的码头。码头是由一块块青石板叠成。他自言自语地数起来:1、2、3……24!随即一个声音回答:25!胡同猛然转头,与女人的目光“砰”地碰了一下,像触电似的,又各自转过头。胡同又开始数第二轮,1、2、3、4……数到尽头果然是25,胡同心里咯噔一下,目光的牵引,又转过头,却不料与女人满含期待的目光遇了个正着。这下,胡同反而变得张皇失措,为了掩盖这种张皇失措胡同连抽了几口烟,直到女人对他莞尔一笑,像是帮他解脱窘困,又像有亲切的东西在里面。胡同想,女人为什么对他笑?她完全可以不笑的,她却笑了。而她的笑对胡同来说又是那样的突如其来,引人入目,以及把胡同整个人都激活了。胡同不得不承认,他自以为能够逃脱的欲望,实际上他已无处可逃。“当心‘怦’然而动,就意味着内心的欲望已无声地张开了,脆弱的神经已抵达破碎的边缘,原始的本能正扩展充塞到每个毛孔。”胡同又想起某篇文章的一段话。
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变得神秘起来。这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
好大一阵风!胡同说。
好大一阵风!女人说。
突然,俩人又相对一望,似乎双方得到了某种信息,俩人又心照不宣地转过头。胡同想,接下来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毕竟胡同是文人,首先想到的是语言交流,语言是带动他实现欲望的先行,然而说什么好呢?胡同一下子哑了。他不想一味对女人唱赞美词,那是少男少女玩的把戏,对中年男人来说是一种幼稚,而面前的女人也超过了这个幼稚的年龄。要不问她在哪里工作,干什么的?这样问俗不俗?好像来了个政审干部。然而女人是干什么的?她像个坐机关的,或中学老师?似乎都不是。像个大公司的白领丽人,又不完全是。胡同就这样猜来猜去,然后觉得自己很无聊。他觉得他根本没有必要对女人了解这么多,也许对方也不愿对自己了解得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