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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没听她叫过一句姐夫。她中午在学校搭伙食,那怕情愿饿肚子也不到我这里吃一餐饭。高考复习老师抓得紧,那段日子规定要在学校上晚自习,她宁可走夜路或者跟班上住读的女同学挤在一张床上睡,也不愿到我这里来住一晚上。
可她好喜欢兆军,见面就接过去搂在怀里,小家伙也蛮喜欢她,跟她亲呀呀舔的,越发大了越亲热,跟她亲生的一样,每逢星期六下午放学,她都要绕道来看看,间或买二个糖给他吃。我上班后,看我工作忙,有时干脆带回家,小家伙习惯了,每到星期六下午放学时间就站在门口等姨,要跟姨一起回到外婆家去玩,不让他去就坐在地上哭哇闹的,或者在地上打滚,撒赖;那个犟脾气,说起来笑死人,跟那个冤家像全了。这不,放暑假了,他跟姨回去住了好几天,连我都不要,我倒成了抱养的。时间长了,我也割舍不下,趁今天休息赶紧跑回去看我的儿子。
妹妹钦慕大学生,又比我有福气,初中毕业七港办高中,今年高中毕业;爹妈说了,只要她有本事考得取,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要送她上大学,再穷再苦我也会助她一臂之力。家里能出个女大学生,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全家人荣耀,洪铺人走出去别人也会另眼相看。她自幼就比我会读书,高中也不住校,早出晚归,爹妈看她每天来回走路辛苦,叫我也凑点钱,托彭书记找人帮忙给她买部女式凤凰自行车,她风雨无阻,不觉得苦与累,成天快活得很,考试成绩总在班上前几名。她志存高远,海口早夸下了,要考就考北京的大学,像那个冤家一样学理工,将来做一个女工程师;暗地里跟我嘀咕,寒假不回来,等我去,陪我一起找那个冤家,当面质问他还有没有我们鄂东人的骨气?一个大男人敢作敢为,为什么不敢负责任?还要不要儿子?
真不走运。妹妹气愤得简直要骂那些混账王八蛋。她复习考试,挑灯夜战,准备得很充分,信心十足地迎接高考,哪晓得碰上全国开展文化大革命,大学里闹翻了天,通知取消高考,全国大学统一停止招生。
她倒不悲观。毕业在家,整天带小家伙玩,乐哈哈的。这几天双抢,爹妈忙,她洗衣做饭,有时还帮爹妈忙菜地,锄草,施肥,再忙再累,照样不忘看书。她说了,今年不招生,明年、后年迟早总会招生的,不可能年年闹革命,国家也不可能不培养大学生。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我这个妹妹呀,有主见,有志气,有恒心,也有狠心,将来一定比我强!
'66年9月18日'
暴风雨来了!
应是秋高气爽,哪来的暴风雨?刮起来天昏地暗,挟着电闪雷呜,地震山吼,显威撒狂轰隆隆从头顶滚滚而过,大颗大颗雨点噼哩叭啦的砸到地面,一阵风雨呼啸,风助雨势,雨驾风驰,哗哗倾盆而下,地上生起一阵阵青烟,房屋,树木,花草,田地里的庄稼,像发山洪大水冲过一般遭殃,到处一片污泥浊水。
这九月的天气就跟夏天一样,动不动来一阵风暴雨,好奇怪。
高音喇叭像打雷,震天价响,毛主席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他老人家大手一挥,全国刮起暴风雨,到处造反,红卫兵上街,臂戴红袖章,手摇造反小红旗,高喊破四旧,立四新。所过之处,见招牌就砸,进去就抄家,遇长辫子的和穿裙子高跟鞋的,不是剪就是烧,要是不服,拖你游街示众;要么砸庙,打菩萨,毁古墓,挖人家祖坟。他回来讲得津津有味,我听了却心惊肉跳。门前街道上天天有红卫兵经过,摇旗呐喊的,贴标语,散传单……不知毛主席他老人家坐在北京晓不晓得?
我说这人怎么变成这样,只晓得呼口号,砸呀,抄哇,烧的,好象没长脑袋;是哪一方山神放出的一帮恶鬼?到人世间捣乱,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怕也是雷打的!
他也戴上红袖章,今天贴大字报,明天参加辨论会,或是串联,或是抄家。问他为什么,只晓得说工人阶级要响应毛主席号召参加文化大革命,“造反有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打砸抢万岁”……反正是上班就跟头头一起闹,喊口号大声点,激烈点,干什么冲在前头,神气点,不用做工,好玩又舒心畅快。他说的实在,也就是这么一个人。
家里也造反了。
下午,他匆匆从外头回来,在房里翻箱倒拒,翻出那瓶香水;我舍不得用,藏在我的衣箱角落里。(幸好那条丝巾和北京鞋都送给妹妹了,她个头比我稍高,穿在脚上也很合适。丝巾倒是没见带。她嘛,比我命好,没订娃娃亲,要自由恋爱,将来上北京读大学,一定要找个大学生,保不准是想留到那一天。)这下可不得了,拳打脚踢的打我,用最下流的话骂我,家里闹翻天,逼问我香水是哪里来的?是不是那个大学生送的?他以为捉到我的把柄,洋洋得意,吓唬我说,满脑子资产阶级腐朽思想,要在灵魂深处闹革命,革自己的命,赶快老实交代,要不马上就叫红卫兵来拖出去游街。
物赃俱在。
我一愣,马上镇定。我知道男人最忌讳最妒恨这种事情,万万不可坦白。世上哪个丈夫不想独占妻子,只有傻瓜才愿意戴绿帽子。老实交代是绝对不会获得宽恕,只会越抹越黑,即便丈夫念你夫妻情分宽容你,公婆也不会容忍,社会也不容,周围那些不相干人的刀子嘴不杀死你也会叫你发疯。我同他狡辩,负隅顽抗,不过一瓶香水,哪里都买得到,死不承认是他送的。
你说是他送的,拿出证据来!无凭无据,凭什么随便怀疑人家?我决不能被他打倒,吓唬倒,火冒三丈地对他吼。广播里常常讲要防止阶级敌人转移“斗争大方向”,我灵机一动,既然以我为敌,就来个转移斗争大方向:也不扪心想想,你在外头带头抄家,冲冲杀杀打砸抢,伤了多少人,得罪多少人?人家背后叫你二愣子,骂你短寿,将来不得好死,你晓得不晓得?你嫌外头闹的不够是不是?回来又跟我闹。好,那就闹吧,抄家吧,反正我也不想过了,干脆叫你那一帮人来,把这个家也打了,砸了,抢了,把我拖去游街,要杀要剐随你便,顶多是个死,你以为我怕哇?大义灭亲,你就成了响当当的造反派,多光荣!我成全你。这回我也不走了,等你去把那帮狐朋狗友叫来……怎么胆小了?你去叫来呀!
他自然拿不出别的证据,解释说早就闻到我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不晓得是什么,这回在一个资本家屋里抄家,有人不小心打破一瓶香水,撒了一地,个个说好香,资本家小姐少奶奶真会享受。一闻到跟我身上的一样,所以就……左一个赔不是,右一个自己糊涂该死,求我原谅。拿出一根金条,说是抄家时捡的,交我藏起来。来路不明的钱财,再多我也不要。一推二让之时,他抓小鸡似的把我扔到床上,原来是想哄我做那个事,我拼命挣扎,他急了,挥拳打人,简直不是人,连畜牲都不如。
'66年9月26日'
真看不出来,黄主任长的棒槌长,带一帮人造反,如今出息了,成了红造司的总司令,吆三喝四的,神气得很。小木匠一个跟屁虫,成天在他屁股后头转,像戏台上的喽罗兵,指到哪就打到哪。原来小木匠干的坏事,都是听他的命令。真是矮子矮,一肚子歹。
昨天星期日休息,他跑到我屋来找小木匠,我说刚才来人找他开会,不是跟你在一起呀?明知不在,还赖着不走,又说要什么东西,小木匠带回来了,要我帮他找找;我说不晓得,叫小木匠回来自己找,坐在那里做我的针线,不理他。他老早打我的主意没得逞,书记批评也没怎么收敛,好几次找我到他办公室谈话,显得热情过度,关心有余,常常趁机动手动脚,我都忍了。他自以为当了红司令,也命令起我来,叫我到房里去找,我又不是他的喽罗兵,哪会听他的。他连推带搡,一进房就闩起房门,搂着我就要干那个事,威胁说要是不从就说是勾引造反派头头,叫人拖去游街,要是跟他相好,就赏给我一根金条,还提拔小木匠做个小头目。我早料到他今天来没有好事,硬碰硬自己会吃亏,假意随他温存一番。他以为我顺从了,说想我想死了,动手脱我衣服,我说隔壁经常有人来串门,大门都没关,要是叫人碰上了多不好,叫他脱好衣服上床等着,我去关好大门就来。他果如所言,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我在堂屋针线篮子里拿了一把剪刀在手里,对他说,今天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