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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普拉 作者:乔治·桑[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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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乔治·桑'法'



原序



  
    
    1846年①,当我在诺昂写《莫普拉》这部小说时,我记得,我刚刚为夫妇分居进行
了辩护。在此之前,我曾同婚姻的弊端作过斗争,由于没有充分阐述自己的观点,也许
让人以为我低估了婚姻的本质;然而在我看来,婚姻的道德原则恰恰是美好不过的。    
  ①原文如此,应为1836年。事实上,《莫普拉》这部小说由乔治·桑于1835年夏至
1837年春写成,1837年4月至6月发表在《两世界杂志》上,同年出版单行本。

    对善于思索的人来说,遭遇不幸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件好事。我越了解要断绝婚姻
关系是何等艰难和痛苦,便越感到婚姻所缺少的正是公平和幸福的因素,而这对于我们
目前的社会却是过高的要求,不会引起关注。相反,社会竭力贬低这种神圣的制度,把
它与物质利益的契约相提并论,通过习俗精神,通过成见,通过虚伪的怀疑,从四面八
方同时围攻。
    就在我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干以消遣消遣而写起一部小说的时候,我萌发了描写
结婚期间与前后的一种专一而又永恒的爱情的念头。因此,我让这部作品的主人公在八
十岁高龄时表明他对自己惟一所爱的女子的忠诚。
    爱的理想肯定是忠贞不渝。道德和宗教的信条企图牺牲这种理想;世俗的杂务扰乱
这种理想;民法的制定往往害得这种理想不能实现,或化为泡影;但这儿不是论证的地
方。《莫普拉》没有由于一味论证而变得累赘;只不过,在我写这部小说的那个时候,
我将特别深有体会的感情归结为书末莫普拉所说的这句话:“她是我终生所爱的惟一女
子;从来没有别的女子吸引过我的目光,感受过我的搂抱。”

                                乔治·桑
                               1857年6月5日
 
    
  

 
  






楔子



  
    
    在拉马尔什和贝里的接壤处,在称作瓦雷纳的地区,——这只不过是长着一片橡树
林和栗树林的广阔荒原,在林木最茂密。也最荒凉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座倾圮的小宫堡,
龟缩在洼地里;离主闸门约一百步,可以发现残缺不全的小塔楼。环抱宫堡的百年古树
和凌驾其上的散乱峻岩,将宫堡掩映在常年的幽暗中,惟有在晌午,才能穿越通向宫堡
的废弃小路,而不致撞上虬结的树干和步步都堵塞道路的瓦砾。这幽暗的洼地和这愁惨
的小城堡,便是莫普拉岩宫堡。
    不久前,继承了这块领地的莫普拉家族的末代子孙,叫人掀掉宫堡屋顶,卖掉所有
房屋的木头;随后,仿佛要对祖先表示大不敬似的,他叫人把大梁推倒在地,洞穿北塔
楼,从上至下劈开围墙,然后震落脚上的尘土,带着工人扬长而去,把他的领地摒弃给
狐狸、白尾海雕和蝮蛇。打那以后,住在附近零落的茅屋里的樵夫和烧炭工,白天经过
莫普拉岩洼地的高处时,便以不屑的神态吹着口哨,或者对这片废墟投以詈骂;不过,
一旦白日将尽,夜莺开始在墙头的枪眼上啁啾,樵夫和烧炭工便默默地加快步伐走过,
不时画个十字,谨防在废墟上肆虐的恶鬼。
    实话说,我自己在夜晚沿着洼地走时,也总是感到惴惴不安;我不敢起誓,有时在
风雨之夜,我没有用马刺踢我的坐骑,以便快点终止这附近的环境给我不快的印象。
    这是因为我儿时把莫普拉的名字置于卡尔图什和蓝胡子①的名字之间,在噩梦中,
我常常将吃人妖魔和妖怪的古老传说同新近的一些事实混淆起来,这些事实在我们省里
给莫普拉家族提供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解释。    
  ①卡尔图什(1963—1721),法国强盗头子,曾在巴黎及其郊区肆虐;蓝胡子系贝
洛的童话中的人物,曾杀害他的六个妻子。

    平素在打猎时,当我的同伴和我离开埋伏地点,到工人们通宵达旦照看的燃旺的炭
堆去取暖时,我们一走近,我就听到工人们的嘴里说出这个不祥的名字。但是,等到他
们认出我们,拿稳了那些强盗的幽灵没有一个隐藏在我们中间,他们便低声给我们叙述
令人毛发倒竖的故事。我担心会糟践自己的记忆而痛苦难受,因此不便把这些故事告诉
诸位。
    并不是说我要给各位讲述的故事恰好是讨人喜欢和令人愉快的。相反,请原谅我要
给你们提供一篇阴惨惨的故事;不过,这篇故事给我的印象掺杂了一些令人宽慰的东西,
我敢说那是对心灵十分有益的东西,我希望由于结局的缘故,你们会原谅我。况且,这
个故事我刚刚听过;你们要求我讲一讲:这个机会真是太好了,我再也不会没精打采或
者无话可说了。
    上星期我终于遇到贝尔纳·莫普拉,他是这一家族的末代子孙,早就跟他恶名昭著
的家庭一刀两断,他想通过拆毁自己的邸宅,证明童年的回忆引起他惶惶不安。这个贝
尔纳是当地最受人敬重的人物之一;他住在沙图鲁附近平原地带的一幢漂亮的乡下住宅
里。我住在他附近,我的一个朋友又认识他,我表示很想拜访他;我的朋友许诺我会受
到热情款待,立即带我前往。
    我大略知晓这个老人传为美谈的故事;但我一心想知道详情,尤其想听他亲口叙述。
对我来说,这个人奇特的命运犹如一个需要解决的哲学难题。我怀着特殊的兴趣观察他
的脸容、举止和内心。
    贝尔纳·莫普拉不止八十岁,尽管他健朗的身体,笔直的腰板,有力的姿态和不见
一点虚弱,显出他要小十五或二十岁。我觉得他的脸孔极其俊秀,没有一丝使他先辈的
身影由不得我的意志在我眼前掠过的冷峻的表情。我估摸他在体格上同他的先辈相像。
这只有他一个人能告诉我们,因为我的朋友和我都不认识莫普拉家族的人;然而这也正
是我们避免询问他的问题。
    在我们看来,他的仆人伺候他动作迅捷,一丝不苟,这对贝里地区的仆人来说是出
奇的。仆人稍有怠慢,他便提高嗓门,蹙紧在白发下显得格外黑的眉毛,咕啃几句不耐
烦的话,这些话能使最笨重的人也添上翅膀。起初我几乎很反感;我感到这种举止太过
莫普拉一家的味儿了。但是,过了一忽儿,他用温柔、几乎慈父般的态度对仆人们讲话,
而他们的情绪看来与恐惧泅然不同,我很快便谅解他了。况且他对我们彬彬有利,字斟
句酌。遗憾的是,晚餐结束时,没关好的一扇门将一股冷风吹到他苍老的脑袋上,他发
出一声可怕的诅咒,我的朋友和我不禁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目光。他发觉了,对我们说:
    “对不起,先生们,我看出你们感到我有点喜怒无常;你们少见多怪;我像一根枯
老的树枝,幸亏脱离了可恶的树干,移植到沃土里,不过这树枝多结、粗糙,像它根部
的野拘骨叶冬青。我好不容易才达到如今你们所见的这种温和、平静的状态。唉!如果
我有胆量的话,早就这样严厉责备上天了:这就是把我的生命估计得跟别人一样短促。
为了从狼变成人,必须斗争四五十年,而为了享受自己的胜利,则必须活过一百岁。但
这对我有什么用呢?”他用忧郁的声调添上说。“使我变形的仙女已不在这里欣赏她的
作品。啊!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随后,他又转向我,用异常兴奋的大黑眼睛盯住我,对我说:
    “喂,小哥儿,我知道您来访的原因:您对我的生平感到好奇。请走近炉火旁,放
心吧。尽管我就是莫普拉,但我决不会把您当作木柴扔进炉子。您只要静听我说话,就
是给我莫大的愉快。您的朋友会告诉您,我不会轻易谈起自己,我往往担心跟蠢货打交
道;我听人说起您,我知道您的性格和您的职业:您是一个观察家和叙述故事的能手,
就是说——请原谅我,是一个好奇和喜欢闲谈的人。”
    他朗声笑了起来,我也竭力在笑,一边开始担心他在嘲讽我们;我不由得想起他的
祖父喜欢作弄那些贸然前来拜访的好奇者。他却友好地挽住我的手臂,让我坐在熊熊的
炉火前,面对摆满茶杯的桌子。
    “别恼火,”他对我说,“我这把年纪了,再也改不了这种祖传的爱嘲弄人的脾气;
我的嘲弄可没有什么恶意。说正经话,我很乐意接待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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