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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 中短篇小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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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再也离不开这个城市了。
  在这座城市里,借助传说和民歌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充满了一种渴望,对已有人预言的那一天的渴望,到了那一天,这座城市将被一只巨拳连击五下,它将被砸得粉碎。因此,这座城市在城徽上有了这只拳头。
 
 
波塞冬
 
  波塞冬①坐在办公桌旁算呀算呀。掌管天下水域使他得没完没了地工作。他本能配备助手,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实际上他也有许多助手,但因为他对本职工作非常认真,所以一切帐目他都要重算一遍,因而助手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①希腊神话中的海神。 
  不能说这种工作能让他感到无穷的乐趣,他这样做其实仅仅是因为他承担着这些工作。是的,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常想另谋一份更有乐趣的差事,可在各种各样的提议里,依旧是现在的职位最合他的意。给他另做安排也太难了。总不能派他去掌管某一个海洋吧。除了计算工作在这里并非数量减少而是更加琐碎,伟大的波塞冬得到的只能是一个掌管之职。如果给他安排的职位不是掌管水界,他便会因这种安排而生气,他那神的呼吸会失去常态,他那威武不屈的胸膛会急剧地起伏。另外,他的抱怨也没被当回事。如果是一个大人物来找麻烦,无论事情多没有希望,似乎也得尽量迁就他。谁也没有想过当真要解除波塞冬的职务,既然最初他被定为海神,那就再也不得更改。
  他最生气的莫过于这主要起因于他对职位的不满听到别人指责他总是手执三叉戟驾车破浪而行。其实他那时正坐在大洋深处不停地算呀算,只有偶尔去找朱庇特①时才中断一下这单调乏味的工作,而且归来时大都是窝着一肚子火。因此他几乎没看过所有的海洋,匆匆赶往奥林匹斯山时也只是草草看上几眼,从未真正在海洋中巡行。他常常说,他就这样等着世界毁灭,那时也许能安静片刻,等算完最后一笔帐,抢在末日来临前,他或许还能快快地来上一次小小的巡行。
  ①罗马神话中的主神。 
 
 
集 体
 
  我们是五个朋友。有一次,我们先后走出一所房子,起先出来一个,站到大门一边,随后出来第二个,更确切地说,像水银球似的轻轻滑出大门,站在离第一个不远的地方,然后是第三个,然后是第四个,然后是第五个。最后我们站成了一排。人们注意到我们,指着我们说:〃那五个人现在从房子里出来了。〃自打我们生活在一起,若不是一个第六者常常插足,倒也是一种宁静和睦的生活。他没做对不起我们的事,但却令我们讨厌,这也就够了。为什么他要往别人不喜欢他的地方钻呢?我们不认识他,也不想接纳他。从前我们五个彼此也不认识,只要愿意,我们现在也可能彼此还不认识。但在我们这里是可能的和可以容忍的,在第六个那里却是不可能的和不可容忍的。另外我们是五个,我们不想是六个。总聚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义,对我们五个也没有意义,可我们既然已经聚在了一起,就不想再分开,不过我们不想来一个新的组合,这是基于我们的经验。可是该如何将这一切告诉第六个,长长的解释几乎就意味着接纳进我们的圈子,我们宁愿不做任何解释,我们不接纳他。无论他将嘴唇撅得多高,我们都用胳膊肘将他撞开,但无论我们怎样将他撞开,他还是照来不误。
 
 

 
  夜幕低垂。就像有时低头沉思一样,夜幕紧紧地闭合起来。四周睡的都是人。一个小小的花招,一种毫无道理的自我欺骗:他们睡在屋子里,睡在牢固的床上,睡在坚实的屋顶下,或伸或蜷睡在床垫上,睡在床单上,睡在被窝里。实际上他们是聚在一个荒凉的地区,以前曾有一次,以后将还会这样,一个露天营地,一望无边的人群,一支大军,一个民族,头顶冰冷的天,脚踏冰冷的地,在站立的地方就地卧倒,额头枕在胳膊上,脸冲着地,静静地呼吸着。你醒着,你是哨兵之一,你从身旁的枯枝堆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棍,晃动着它找到离你最近的人。你为什么醒着?必须要有一个人醒着,这就是回答。必须要有一个人。
 
 
拒 绝
 
  我们这座小城根本不靠边境,绝对不靠,它离边境还老远老远,这座小城的人大概谁也没有去过那里,那得横穿荒凉的高原地带,不过也要经过辽阔的富饶地区。仅仅想象一下那条路的一部分就会感到疲倦,而除了一部分路人们再也想象不出什么了。那条路上也有几座大城市,比我们这小城大得多,即使十座这样的小城一字排开,再从上面扣上十座,也不如一座那样的大而拥挤的城市。就算在去那里的路上迷不了路,到了那些城里也肯定会迷路,由于它们太大,想绕过它们是不可能的。
  然而还有比离边境更远的地方如果我可以拿这种距离进行比较,这就好比有人说,一个三百岁的人比一个两百岁的人老这比边境更远的地方就是京城。关于边境的战事我们有时还能听到些消息,而京城的事我们几乎一无所知。我指的是我们这些市民阶层的人,因为政府官员与京城联系密切,每两三个月都能获得一次那里的消息,至少他们认为是这样。
  真奇怪,我不断感到新的震惊,在这小城中,我们竟一声不响地遵从京城来的一切命令。我们这里几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由市民自己发起的政治变革。京城的上层统治者依次更迭,旧王朝被推翻或废掉,新王朝又开始了,上个世纪甚至连京城也给毁了,在离它很远的地方又建起一个新都,后来这新都也给毁了,旧都又重建起来,而这些对我们的小城竟然毫无影响。我们这里的大小官员总是各尽其职,高级官员均来自京城,中级官员至少也得是外地人,而下级官员则出自于我们这些人,一直都是这样,对此我们也心满意足。最高官员就是那位最高税务员,他有上校军衔,人们也这样称呼他。如今他已是一个老人,不过我认识他倒有些年头了,因为当我还是孩子时他就已是上校。起初他升迁很快,到后来似乎便停下不动了。对这座小城来说,他的衔位已经足够了,衔若再高我们这里可就容不下了。每当我打算想象他时,总能看到他坐在他家的平台上,身子向后靠着,嘴里叼着烟斗。他家屋顶上飘扬着帝国国旗,平台非常大,有时还在那里进行小型军事操练,平台两边晒着衣物。他家面朝集市广场,身穿漂亮绸衣的孙子们围在他身边玩耍,但却不准到下面的集市去,其他孩子不配和他们玩,不过广场总在吸引着他们,他们至少可以将头从栏杆间伸出去,当其他孩子在下面吵架时,他们在上面也一起吵。
  也就是说,这位上校统治着小城。我想,他还从未向任何人出示过那份赋予他权力的文件。也许他并没有这样一份文件。也许他的确是最高税务官。然而这份文件就是一切?难道它就能赋于他统治所有辖区的权力?他这职位对国家至关重要,但对市民却不是最要紧的。在我们这里,大家几乎都有这样的印象,即人们好像在说:〃我们所有的全给你拿走了,那就请连我们也一块拿去吧。〃其实这统治权并不是他夺到手的,他也不是个暴君。最高税务官就是首席官员,这是自古形成的,上校和我们一样,都是遵从这一传统。
  他生活在我们当中,虽然地位之差还不属于天壤之别,但他依然完全不同于一般市民。如果一个代表团带着一项请求来到他面前,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阻隔世界的墙。他身后其实什么也没有,人们却在想象中听到那边有低声说话的声音,这大概是错觉,他就是将我们与整体分开的隔绝物,至少对我们来说是这样。在这样的接见中只有见他。在我小时候,有一次一个市民代表团为得到政府资助前去见他,因为最穷困的城区被彻底烧毁了,那回我也在场。我父亲是个马掌匠,在乡里很受人尊敬,他也是代表团的成员,是他带我去的。这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可像这样的热闹,所有的人都挤过来看,在人群中几乎分辨不出谁是真正的代表团。因为这样的接见大都是在平台上进行的,因此有好些人从广场上搭梯子爬上来,隔着栏杆看着上面的事情。当时是这样安排的,整个平台约三分之一留给他,剩下的地方全挤满了人。几个士兵监视着所有的人,他们站成一个半圆将他围在中间。其实只需一个士兵就足以应付一切,我们十分惧怕他们。我不大清楚这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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