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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其实是小于的尖叫;她尖叫时声音也很沉闷。老黄明白;那人的模样拼好了。在小于看来;这拼成的头像简直就是拿相机照钢渣本人拍下来的。
又一次专项治理的行动布置下来。每年;市局都要来几次大动作;整肃不法之徒;展示市局整体作战能力。这次行动打击的面;除了传统的黄赌毒非;侧重点是年内呈抬头趋势的“两抢”。所有警员统一布署;跨区调拨。老黄负责的这个办案组;只好暂时中断手头的工作。小崔觉得很不爽;工作失去了连贯性;让人烦恼。老黄只哂然一笑;说;等有人把你叫做老崔的时候;你就晓得;好多事根本改变不了。改变不了的事;不值得烦恼。老黄把皮文海和另一个嫌犯的头像复印很多份;正好向市局申请;借这次行动在全市范围内查找这两人。老黄跟小崔说;反过来想想;这其实也是机会。老黄有这样的能耐;以变应变;韧性十足地把自己想做的事坚持下去。
老黄小崔被抽调到雨田区;那里远离钢厂;高档住宅小区密集。晚上;要轮班巡夜。把警车摆在路边;老黄小崔便在雨田区巷道里四处游走;说说话;同时也不忘了拿眼光朝过往行人身上罩去。老黄眼皮垂塌;眼仁子朝里凹;老像是没睡醒。小崔和他呆久了;知道那是表象。老黄目光厉害;说像照妖镜则太过;说像显微镜那就毫不夸张。两人巡了好几条街弄;小崔问;看出来哪些像是抢匪么?
老黄摇了摇头说;看不出来;他们抢人的时候我才看得出来。过一阵回到警车边;两人接到指挥台的命令;赶紧去往雨城大酒店抓嫖客。抓嫖这事一直有些模棱两可;基本原则是不举不抓。要是接了举报不去抓;到时候被指控不作为;真的是很划不来。于是只好去抓一抓。小崔很兴奋;他觉得抓嫖比打击“两抢”来劲多了。
抓嫖这种事没有太多悬念;可以想象;门被重脚踹开以后;进到大厅举枪暴喝一声;场面马上一片狼籍;伴以声声尖叫;一帮警察再踹开一个个老鼠洞一样的小包间;里面两只蠕动的大白鼠马上换了种喘法;浑身筛抖。小崔自小就是好孩子好学生;被五讲四美泡大的。只有他知道;骨子里也有恶作一把的心思;正好;恶作的心思可以借抓嫖名正言顺地发泄出来。刨包间时小崔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刨得比任何人都多。收获还是蛮大的。警察把刨出来的男男女女拨拉开;分作两堆;在大厅里各自靠着一侧的墙蹲下;仿佛在集体撇大条。
举报的是雨城大酒店旁边那栋楼的一个普通女住户。她发现十来岁的儿子老喜欢趴在阳台上朝那边张望。她也张望了一番;原来是很多包间的布帘子不愿拉下来;里面乱七八糟的事;就像是在给自己儿子放电影。她担心这会对儿子造成不良影响;去跟雨城大酒店的经理打商量;说帘子要拉上才是。但顾客有曝光癖;不喜欢拉帘子;经理也没办法。眼下房价飞涨;女住户没有能力学孟母三迁;只好拨个电话把雨城举报了。
刘副局匆匆地赶来;隔老远就冲老黄说;误会;误会;这是我一个熟人开的……老黄慵懒地看着他;说;呃;是吗?他知道往下要做的事;只能是卖个人情放人。他没必要在这枝节问题上和刘副局拗。刘副局着便装;腋下夹着皮包。眼看事情又摆平了;刘副局吐一口浊气;往左侧那一堆女人瞟去。正好一个女人抬起头;把刘副局看了个仔细。她嘴巴一咧;当场举报说;警察叔叔哎;这老东西老来嫖我;我认得;我举报。大厅里本来嘈杂着;突然就静了下来。在场的警察听得分明;却都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女人见警察都盯着她;又嘟哝说;本来嘛;他左边屁股上有火钳烫的疤;像个等号。刘副局的脸刷地就青了;疾步向女人靠去。老黄来不及阻拦;刘副局飞起一脚把女人狠狠地踹在墙皮上。女人嗓子眼一堵;想要惨叫;一口气却憋了有七八秒钟。老黄这才揪住刘副局。刘副局另一只脚已经蓄了势;正不定踹在女人哪块地方。他嘴角抽搐地吼着;臭婊子;晓得我是谁?女人缓过神;扑过去把刘副局咬了一口。刘副局还想动手;才发现老黄力气蛮大;把他两只手箝死了。其实;小崔也早站在一边;发现老黄一人够了;就没动手。小崔暗自地说;这下好了;拔呀拔呀拔萝卜;拔了一堆小萝卜;竟带出一个大萝卜。
过不了两天;刘副局完好无损地出来了;雨城倒是没有保住;停业整顿。老黄再带着小崔出去巡夜时;发觉小崔老打不起精神;盐腌过一样。老黄只好安慰他说;年纪轻轻你怕个鸟?老刘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天天还没黑;老黄和小崔着便装逡巡在雨田区老城厢一带密如蛛网的街巷里。徜徉其中;老黄有一种从容;慢慢地抽烟;慢慢踱开步子。路边有一处厕所;小崔便意突然来临了。他问老黄有手纸没有。老黄把除了钱以外所有算是纸的东西都掏给他;并指指前面一条岔道说;我去那边等你。岔道里有一家杂货店;店主很老;货物摆得很零乱。到得店前;老黄突然想给女儿打个电话;他记起这一天是女儿生日。杂货店的电话接不通;但计价器照跳不误。老黄无奈地付了八角钱。老黄只有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号;一扭头看见这巷子更深的地方钻出一条汉子;长了一对注册商标似的鱼泡眼。老黄余光一瞥;已经确认那人是谁。他这才发现裤腰上没别小手枪——以往他都别着的;一直没摸出来用过;以致今早上偷了懒。他朝鱼泡眼皮文海走去。皮文海身体板实;没有手枪光靠两只手怕是难将他扭住。老黄来不及多想;看看手里拽着的诺基亚;没有一斤也有八两重;坚固耐用。原装外壳早就漆皮剥落;他看着几多眼烦;前不久花三十块钱换成个不锈钢的壳。挨鱼泡眼越来越近了。对方显然没有察觉;走路还吹口哨。老黄没拨号;嘴里却煞有介事地与空气嘘寒问暖。
两人擦身而过时;老黄突然起势;大叫一声皮文海;那人果然循声看过来。老黄扬起手机;猛然砸向对方脑袋——这时候;只要拽着比拳头硬的东西;就尽量要省下拳头。老黄本想砸致人昏厥的穴位;但毕竟年岁不饶人;砸偏了几分。他赶紧往前一步;扬起手机再砸;这次是用手机屁股敲去的;力道用得足够大;皮文海应声倒在地上。
小崔循声赶来;老远冲着老黄喊;怎么又跟人打架了?老黄扭头一笑;说你看你看;地上趴着的是谁?小崔认出了那个人。老黄的老手机也光荣散架了;铁壳脱落;部件还在地上蹦鞑着。老黄不急于把皮绊扭上警车;而是把小崔的手机拿过来拨叫指挥台;要求马上调人手封锁、排查这片街区。他盼着拔出萝卜带出泥;两个家伙一齐拿下。皮绊在地上软成一团。将他拍醒了;老黄拿出钢渣的头像问他话。皮绊瞅了两眼;又装昏迷;不肯说话。
老黄安排小崔继续盘问皮文海;自己则抬起头往周围看看。这一带都是私房;两层楼或者三层楼;贴着惨白的瓷砖。在瓷砖映衬下;零乱的电杆和电线暴露出来。局里增援的人很快过来了;老黄当即进行布置;每人拽一张钢渣的模拟画像;一户一户排查。警察们早把钢渣的模样记得烂熟于心;只要钢渣一小片头皮进入视域;肯定能顺势捋出全须全尾。把整个街区篦了数遍;也没有找到钢渣这个人。天已黑下了;皮绊被扔进车里。隔着不锈钢隔栅;皮绊依然松散地摊在车座上。老黄看着被胡同一一吐出来的同事们;蔫头耷脑;知道今天是逮不了那个人了。再一扭头;往车里睨去;皮绊嘴角似乎挂着嘲笑。
钢渣老是不能把那颗炸弹彻底造好;但炸弹的雏型已经有了;显现出能炸塌一整栋楼的凶相。在雨田区;为了省钱;钢渣和皮绊共同租用一间房。皮绊对桌子上那颗铁疙瘩过敏。他老问;钢脑壳;你那炸弹不会抽风吧?钢渣笑了;向他保证;这铁疙瘩虽然差几步没完成;但很安全;用香烟戳都戳不燃。皮绊当时松了一口气;但晚上睡觉以后恶梦连连;睡不踏实。
那天一早;皮绊爬起来就给钢渣出主意说;钢脑壳;你还是到郊区租农民房;一百块钱能租上三间平房;前带院后带园;你在那里搞核爆试验都没人管。钢渣把脑袋扬过来问他;你怕了?皮绊承认说;是;老睡不着。钢渣看看皮绊;这几日下来;他两眼熬得外黑内红;仿佛是带聚能环那种电池的屁股。钢渣正想着换个地方。出租屋太过狭窄;光线也暗;他干起活来感到不爽。郊区有很多人去楼空的农民房。农民举家出去打工了;房子让亲戚看管;稍微花一点钱;就能租下。他租了一套;把炸弹拿到里面。关于引爆系统;他怎么弄都不称心;有一两个细节和自己的构想有差距。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个精益求精的人。
那天;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