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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私有”这个论点特别折服。 他出于青年人的正直和果断,不仅口头上拥护土地不该成为私有财产的观点,在大学里还就这个问题写过论文,而且真的曾把一小块土地(那块土地不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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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母亲所有,而是他从父亲名下直接继承来的)
分给农民。他不愿违反自己的信念而占有土地。 如今继承了母亲的遗产而成为大地主,使他必须在两条道路中间选择一条:或者象十年前处理父亲遗下的两百俄亩土地那样,放弃他名下的产业;或者承认自己以前的全部想法都是荒谬的。第一条道路他不能走,因为除了土地他没有任何其他生活依赖。他既不能放弃早已过惯的奢侈生活,又不愿意做官。再说,他也没有必要放弃这样的生活,因为现在已没有了年轻时的信仰、决心、虚荣和一鸣惊人的欲望,如今都没有了。至于第二条道路,要否定他从斯宾塞的《社会静力学》中汲取来、后来又从亨利。 乔治的著作里找到光辉论证的“土地私有不合理”这个论点,他可怎么也办不到。就因为这个缘故,总管的信又使他不高兴。
四
聂赫留朵夫喝完咖啡到书房查看法院通知,应该几点钟出庭,然后再给公爵小姐写回信。 去书房就得经过画室。 画室里放着一个画架,架上反放着一幅开了头的画稿,墙上挂着几张习作。 看到这幅他花了两年功夫画的画稿,看到那些习作和整个画室,他又一次深切地感到,他的绘画水平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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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提高了。 这种心情是他近来常有的。 他认为这是由于审美观过分高雅的缘故,但不管怎样,总是不愉快的。七年前,他就辞去军职并断定自己有绘画天才。 他把艺术创作看得高于一切,瞧不起其他活动。 现在事实证明他没有资格妄自尊大。 因此一想到这事就不愉快。 他心情沉重地瞧瞧画室里豪华的陈设,闷闷不乐地走进书房。 书房又高又大,里面有各种装饰用品和舒适的家具。聂赫留朵夫立刻在大写字台标明“急事”的抽屉里找到那份通知,知道必须在十一时出庭。 接着他坐下来给公爵小姐写信,感谢她的邀请,并表示将尽量赶去吃饭。 但他写完后就把信撕掉,觉得语气太亲热。 他重新写了一封,却又觉得太冷淡,人家看了会生气。 他又把信撕掉,然后按了按电铃。一个脸色阴沉留着络腮胡子,嘴唇和下巴刮得光光的,腰系灰细布围裙的老仆人,走了进来。“请您派人去雇一辆马车来。”
“是,老爷。”
“再对柯察金家来的人说一声,谢谢他们东家,我会尽量赶到的。”
“是。”
聂赫留朵夫心里想着,离开书房去换衣服,“这样有点失礼,可是我写不成。 反正今天我要同她见面的。”
他换好衣服,走到大门口,那个熟识的车夫驾着橡胶轮马车已在那里等他了。“昨天您刚离开柯察金家,我就到了。”车夫把他那套在白衬衫领子里的黝黑强壮的脖子半扭过来说,“看门的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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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您才走。“
“连马车夫都知道我同柯察金家的关系。”
聂赫留朵夫想,又考虑起近来经常占据在他头脑里的问题:该不该同柯察金小姐结婚。 这个问题也象当前他遇到的许多问题一样,很难解决。聂赫留朵夫想结婚的原因是,第一,除了获得家庭的温暖外,还可以避免不正常的两性关系,过合乎道德的生活;第二,也是主要的原因,他希望家庭和孩子能充实他目前这种空虚的生活。 他想结婚无非就是这些原因。 不想结婚的原因是,第一,唯恐丧失自由,凡是年纪不轻的单身汉都有这样的顾虑;第二,对女人这种神秘的生物抱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愿意同米西(柯察金小姐的本名是马利亚,如同他们这种圈子里所有的家庭一样,她有一个别名)结婚还有一些特殊原因,那就是,第一,她出身名门,衣着、谈吐、步态、笑容,处处与众不同,她给人的印象是“教养有方”——他再也想不出更适当的形容词,并且很重视这种品质;第二,她认为他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因此他认为只有她才了解他。对他的这种了解,也就是对他崇高品格的肯定,聂赫留朵夫认为这足以证明她聪明颖悟,独具慧眼。 不想同米西结婚的特殊原因是,第一,他很可能找到比米西好得多因而与他更般配的姑娘;第二,她今年已二十七岁,因此以前一定谈过恋爱。 这个想法使聂赫留朵夫感到很不是滋味。 他的自尊心使他无法忍受,哪怕是往事。 当然她以前不可能知道她日后会遇见他,但是一想到她可能爱过别人,他还是感到羞辱。这样,想结婚和不想结婚,二者势均力敌,不相上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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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 活(上)12
有理由,聂赫留朵夫因此嘲笑自己是布里丹的驴子。 他始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选哪一捆干草好。“反正还没有收到玛丽雅(首席贵族的妻子)的回信,那事还没有了结,我还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他自言自语。想到他能够而且不得不推迟作出决定,他感到高兴。“不过,这些事以后再考虑吧。”当他的轻便马车悄悄地来到法院门口的柏油马路上时,他这样想。他心里想着,从看门人旁边走过,进入了法院的门廊,“现在我得照例忠实履行我的社会职责,我应该这样做。再说,这种事多半都挺有意思。”
五
聂赫留朵夫走进法院的时候,走廊里已很热闹了。法警手拿公文,跑来跑去执行任务,有时快步,有时小跑,两脚不离地面,鞋底擦着地板,沙沙发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民事执行吏、律师和司法官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原告和没有在押的被告垂头丧气地在墙边踱步。 还有的呆坐在那儿等待。“区法庭在哪里?”聂赫留朵夫问一个法警。“您要到民事法庭,还是高等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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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陪审员。”
“那是刑事法庭。 您该早说。 从这儿向右,然后往左拐,第二个门就是。”
聂赫留朵夫照他的话走去。法警说的那个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模样和善,显然刚喝过酒,吃完点心,情绪极好体格魁伟的商人;另一个是犹太籍店员。 聂赫留朵夫走到他们跟前,问他们这里是不是陪审员议事室时,他们正在谈论毛皮的价格。“就是这儿,先生,就是这儿。 您跟我们一样也是陪审员吧?”模样和善的商人快乐地挤挤眼问。“那好,我们一起来干吧。”他听到聂赫留朵夫肯定的回答后继续说,“我是二等商人巴克拉肖夫。”同时伸出一只又软又宽又厚的手说,“得辛苦一番了。 请教贵姓?”
聂赫留朵夫报了姓名,走进陪审员议事室。有十来个不同行业的人,在不大的陪审员议事室里。 大家都刚刚到,有的坐着,有的走来走去,互相打量着,作着介绍。 只有一个退役军人身穿军服,其余的人都穿着礼服或便服,只有一个穿着农民的紧身长袍。尽管有不少人是放下本职工作来参加陪审的,嘴里还抱怨这事麻烦,但个个都得意扬扬,自认为是在做一项重大的社会工作。陪审员有的已相互认识,有的还在揣测对方的身分,但都在交谈,谈天气,谈早来的春天,谈当前要审理的案子。那些赶紧来同他认识但还不认识聂赫留朵夫的人,显然认为这是一种特殊的荣誉。聂赫留朵夫却象平素同陌生人应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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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 活(上)32
觉得这种情况是很自然的。 要是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自认为高人一等,他可答不上来,因为他这辈子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他讲得一口流利的英语、法语和德语,身上的衬衫、衣服、领带、袖扣都是头等货,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他地位优越的理由。这一层他自己也明白。然而他无疑还是以此自豪,把人家对他的尊敬看作天经地义。 要是人家不尊敬他,他就会生气。 在陪审员议事室里,恰恰有人不尊敬他,这使他很不高兴。 原来在陪审员中有一个聂赫留朵夫认识的人,叫彼得。盖拉西莫维奇(聂赫留朵夫不知道他姓什么,很瞧不起他,因此从来没有和他谈过话)
,在他姐姐家做过家庭教师,大学毕业后当了中学教师。 聂赫留朵夫对他的不拘礼节,对他的那种旁若无人的纵声大笑,总之对他那种象聂赫留朵夫姐姐所说的“粗鲁无礼”
,一向很反感。“嘿,连您也掉进来了。”彼得。 盖拉西莫维奇迎着聂赫留朵夫哈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