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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玛丝洛娃那个结论有点误会了。她没有犯毒死人命罪,可是竟判了她服苦役。”聂赫留朵夫紧皱着眉头说。“法庭是根据你们作出的答案判决的。”庭长一面说,一面向大门口走去,“虽然法庭也觉得你们的结论不符合案情。”
庭长这时才想起,他本想对陪审员们说明,既然他们回答:“是的,她犯了罪。”而没有否定蓄意杀人,那就是肯定了蓄意杀人,但他当时忙着把这个案子办完,竟没有这样说。“是的,难道有错也不能改正吗?”
“这事得找律师商量要上诉的理由。”庭长说,把帽子稍稍歪戴到头上,继续向门口走去。“这可太不象话了。”
“不过,您要了解,玛丝洛娃前面也无非只有两条路。”庭长说,显然想尽量讨好聂赫留朵夫,对他客气些。 他理理大衣领子外面的络腮胡子,轻轻挽着聂赫留朵夫的臂肘,往门口走去,嘴里说:“您也要走吧?”
“是的。”聂赫留朵夫说,慌忙穿上大衣,跟着他一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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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们来到令人快乐的灿烂阳光下,立刻由于街上辘辘的车轮声不得不提高声音说话。“您瞧,情况是有点别扭。”庭长放开嗓门说,“那个玛丝洛娃前面本来是有两条路摆着:一条几乎可以无罪开释,只坐一阵子牢,还可以扣除已监禁的日子,那简直只能算是拘留;另一条是服苦役。 中间的路是没有的。 你们原来要是能加上一句:‘但并非蓄意谋杀,’她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我忽略了这一点,真是该死。”聂赫留朵夫说。“是啊,关键就在这里。”庭长一面笑着,一面看看表。此刻离克拉拉约定的时间只差三刻钟了。“您要是愿意,现在还可以去找律师。一定要找个上诉的理由。 要找总是找得到的。 上贵族街。”他回答马车夫说,“三十戈比,多一个戈比不给。”
“是,老爷,请上车。”
“再见。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为您效劳,请光临贵族街德伏尔尼科夫的房子。 这地名好记。”
他亲切地鞠了一躬,坐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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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同庭长谈完了话,又呼吸到清新的空气,聂赫留朵夫心里稍微平静了些。 他想,刚才他所以感到特别难耐,是由于在那么不习惯的环境里度过了整整一个上午。“这事真是万万没料到,太可怕了!
一定要想办法减轻她的苦难,而且要赶快动手。 立刻就动手。 对,我得在这里打听一下,法纳林或者米基兴住在什么地方。“他想起了两位有名律师。聂赫留朵夫返身回到法院,脱下大衣,走上楼去。 他在第一条走廊里就遇见了法纳林。 他便拦住他,说有事要同他商量。 法纳林认识他,知道他的姓名,表示极愿意为他效劳。”虽然我很疲劳……但要是时间不长,您就给我讲讲您的事吧。 咱们到这里来。“
法纳林把聂赫留朵夫带到一个房间里,大概是哪个法官的办公室。 他们在桌旁坐下。“那么,是怎么一回事?”
“首先我要请求您。”聂赫留朵夫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过问这个案子。”
“噢,这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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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做了一次陪审员。我们把一个女人,一个无罪的女人判了服苦役。 这件事使我很伤心。”
聂赫留朵夫自己也没想到,竟然面红耳赤,说不下去了。“哦。”法纳林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听着。“我们把一个无罪的女人判成了有罪。 我希望撤销原判,把这个案子转到最高法院重新审理。”
“转到枢密院去。”法纳林纠正他说。“对了,我就是来请求您办这件事的。”
聂赫留朵夫想赶快说出最难出口的话,因此马上就接着说:“至于办这个案子的酬谢和费用,不管多少,全部由我负担。”他红着脸说。“哦,这事我们以后好商量。”律师说。 他看到聂赫留朵夫的幼稚,宽厚地笑一笑。“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聂赫留朵夫把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好吧,这事我明天就来办。要研究一下案情。后天,不,礼拜四晚上六点钟您到我家来,我给您答复。 这样好吗?那咱们走吧,我还有些事,要在这里检查一下。”
聂赫留朵夫向他告辞,走了出去。他同律师谈过话,又采取了措施替玛丝洛娃辩护,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他走到法院。 天气晴朗,他舒畅地吸了一大口春天的空气。马车夫纷纷向他兜揽生意,可是他情愿步行。有关卡秋莎以及他对她的种种思绪和回忆,顿时在他头脑里翻腾起来。 他又变得垂头丧气,闷闷不乐了。“不行,这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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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再说吧。“他自言自语,”现在我得抛开这些烦恼,去散散心。“
他想起了柯察金家的午餐,看了看表。 时间不算晚,还赶得上。正好有一辆公共马车叮响着驶过来。他跑了几步,跳上马车。 他在广场上下了车,另外雇了一辆漂亮的马车,过了十分钟,来到了柯察金家大门口。
二十六
“老爷,请进,都在等您呢。”柯察金家那个笑容可鞠的胖门房一面说,一面拉开装有英国饺链、不会发出声响的麻栎大门。“他们已经入席了,但关照过,您一到就请进。”
门房走到楼梯口,拉了拉通到楼上的铃。“有其他客人吗?”聂赫留朵夫一面脱衣服,一面问。“柯洛索夫先生,还有米哈伊尔少爷,其余都是家里人。”
门房回答。一个身穿燕尾服、手戴白手套的漂亮侍仆从楼梯顶上往下看了看。“您请,老爷。”他说。“关照过了,请您上来。”
聂赫留朵夫上了楼,穿过熟悉的华丽宽敞的大客厅,走进餐厅。 餐厅里,一家人都已围坐在饭桌旁,除了母亲沙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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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公爵夫人之外。 她是从来不出房门一步的。 饭桌上首坐着柯察金老头;他的左边坐着医生,右边坐着客人柯洛索夫,柯洛索夫当过省首席贵族,如今是银行董事,又是柯察金的具有自由派思想的朋友;左边再下去是米西小妹的家庭教师蓝德小姐,还有就是才四岁的小妹;她们对面,右边再下去是米西的哥哥,柯察金的独生子,六年级中学生彼嘉,一家人就是因为等他考试而留在城里没有走;彼嘉旁边是那个担任补习教师的大学生;左边再下去是斯拉夫派信徒,四十岁的老姑娘卡吉琳娜;她对面是米哈伊尔,或者叫米沙,是米西的表哥。 饭桌下首是米西本人,她旁边放着一份没有动用过的餐具。“哦,这就好了。 请坐,我们刚开始吃鱼。”柯察金老头费力地用假牙小心咀嚼着,说道,抬起看不出眼皮的满是血丝的眼睛望望聂赫留朵夫。“斯吉邦。”他嘴里塞满食物,用眼睛示意那副没有用过的餐具,转身对那个神情庄重的餐厅胖侍仆吩咐。聂赫留朵夫同柯察金老头虽然很熟,同他一起吃过多次饭,可是今天聂赫留朵夫不知怎的特别讨厌他那张红脸、他那被背心上掖着的餐巾衬托着的两片吃得津津有味的贪婪嘴唇、他那粗大的脖子,尤其是他那吃得大腹便便的将军式身躯。 聂赫留朵夫不由得想起这个老头的残酷。 他在任地区长官的时候,常常无缘无故把人鞭笞一顿,甚至把人绞死,其实他有钱有势,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来邀功行赏。“马上就来,老爷。”斯吉邦一面说,一面从摆满银餐具的酒橱里拿出一个大汤勺,又向那个蓄络腮胡子的漂亮侍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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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头。那个侍仆就把米西旁边那副没有用过的餐具摆摆正。那副餐具上原来盖着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浆过的餐巾,餐巾上面绣着家徽。聂赫留朵夫绕饭桌一周,同大家一一握手。 他走过的时候,除了柯察金老头和太太小姐们,一个个都站起来。 聂赫留朵夫跟多数人从没交谈过,但还是一一握手问好。 这种应酬他今天觉得特别别扭,特别无聊。 他为自己的迟到表示了歉意,正想在米西和卡吉琳娜之间的空位上坐下,但柯察金老头要他即使不喝酒,也要先到那张摆着龙虾、鱼子酱、干酪和咸青鱼的冷菜桌上去吃一点。 聂赫留朵夫自己也没想到肚子那么饿,一吃干酪面包就放不下,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哦,怎么样,把是非彻底颠倒了?”柯洛索夫借用反动报纸抨击陪审制度的用语挖苦说:“把有罪的判成无罪,把无罪的判成有罪,是不是?”
“把是非彻底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