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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6-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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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瘦下去,直到后来,突然地,有一天,奶水奇迹般地失踪了。 
  有了这教训,后来那几个,一生下来,梅巧就交给奶妈去喂养了。后来那几个,谁也没再吃过亲娘的奶水,和亲娘,就总有那么一点点隔阂。 
  那几个,各人有各人的奶妈,疼着,宠着,护着。凌香的奶妈,却早早地就离开了这个家。虽说凌香没吃过她的奶,却也是被她抱在怀中,朝朝暮暮,抱了那么大,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奶妈的离去,是凌香平生经历的第一桩伤心事。她不知道奶妈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后来,她才知道了原委:奶妈的离去是因为家中的孩子得了绝症。那一年,凌香刚满四岁,人家就让她跟弟弟凌寒的奶妈一起睡觉。好大一盘炕,奶妈搂着凌寒,睡一头,凌香自己,睡另一头。半夜里,她小解,醒来了,喊奶妈,却没人理,她悄悄哭了。 
  第二天早晨,凌寒的奶妈一睁眼,发现炕的那一边,空荡荡的,凌香那个小祖宗,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下地来,跑到院子里,四处寻找,哪里有她的影子?又不敢声张喊叫,正没主意呢,一抬眼,看见对面南屋的门,虚掩着,露着宽宽一道门缝,那是凌香和她奶妈住过的屋子。她急急地冲进去,只见辽阔的一盘大炕上,那小祖宗,一个人,蜷成一团,泪痕满面,睡着,怀里抱着她奶妈枕过的枕头,身上胡乱盖着她奶妈的花棉被…… 
  梅巧当天就听说了这件事,到晚上,她抱来了被褥,把那小冤家搂在自己的怀抱里。凌香的小脑袋,有点害羞地扎在她怀中,一动也不动。忽然,她叫了一声“妈”,说: 
  “真的是你呀?” 
  梅巧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搂紧了这孩子说,“是我,是我,不是我是谁?”凌香抽泣起来,大颗的眼泪,热乎乎地,像蜡油一样烫着梅巧的胸口。梅巧一夜搂着那小小的伤心的孩子,想,这孩子像谁呢? 
  后来,凌香问过梅巧一句话,凌香说,“妈妈呀,会不会有一天,你也像奶妈一样,不要我了呢?”梅巧回答说,“小傻瓜呀,宝,我怎么会不要你?” 
  可是,梅巧不知道,这世上所有的小孩子,都是先知。 
  有时梅巧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总是生活在恐惧之中,每当梅巧出门去,回来得稍晚一点,一进门,这孩子就扑上来,抱住她,死死地,再也不肯撒手,就像失而复得一般。有时,一清早,她还没睁眼,忽然这孩子就慌慌张张跑进来,用手摸摸她的脸,说道: 
  “妈妈,你在这里呀!”仿佛,作着一个确认。 
  梅巧望着这孩子,望着她大大的黑暗的眼睛。想,这孩子,她怕什么呢?这样想着,心里就掠过一丝人生莫测的怅然,还有,不安。 
  现在,终于,梅巧知道了那答案。 
  事情是怎么开始的呢?八岁的凌香不知道,可她知道有一件大事发生了,有一个大危险来临了。那危险的气味像刺鼻的槐花的气味一样,弥漫在五月的空气中,无孔不入。如果在白天,似乎看不出这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爹一早出门,穿戴得整整齐齐,乘洋车,去上班。妈也是一早出门,穿戴得也很整齐,不过不乘车,就走着去上班。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爹和妈都换上了夏布做的新大褂儿。爹是一件月白色的,而妈的,则是粉地,上面洒满星星点点的小碎花。人走过去,就飘过一股新布的香味。 
  但是,太阳总会落下去的,夜总归是要来临的。危险就是在夜幕的遮蔽下现出原形。晚饭是那危险的前奏,序曲,妈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家吃晚饭了。爹阴沉着脸,不说一句话,那咀嚼着的牙齿,似乎格外用力。人人都知道,这是风暴来临的前奏。一家人,屏住了呼吸,战战兢兢,就连最小的弟弟,爹爹的心头肉,也变得很乖。一餐饭,吃得鸦雀无声,草草收场,然后,各自回到房中,仍旧是,不敢出大气。奶妈们早早安顿孩子睡下,而女佣和男工则躲在跨院伙房间,压低了嗓子,交头接耳。人人都在等待,等待着那风暴——那是躲不过逃不掉的,就是沉入睡梦也躲不过。人人的耳朵,这时,都灵敏极了,掉一片树叶也能听到那响动,更别提,那“吱吜”的门声。那“吱——吜”的门响简直就是炸药的捻子,女主人的脚步,踢踏踢踏,要惊破天似的,起落间就是生死。此刻,人们反倒是横下了心,知道要来的,终于,来了。 
  说是吵,其实,只听见大先生一人的怒吼和咆哮,大先生发起脾气,真是可怕呀,地皮也要抖三抖的。可是,渐渐地,有了回应,那回应声音不算高,却有着一种愤怒的激烈,有一种,不顾生死亡命的激烈,说来,那才是更让人害怕的,那亡命的不顾生死的激烈是可摧毁什么的。这才是那个大危险,那个悬而未决的厄运。大先生的怒吼、咆哮,甚至砸东西不过是烘托,烘云托月,为这个大危险,作一个黑暗的铺垫而已。 
  这一天,吵到最激愤的时刻,大先生动手了。他劈头朝女人挥出一掌,那一掌,是地动山摇的一掌,像拍一只苍蝇,是一个灭顶的打击。不仅仅是对梅巧,也是对他自己。那一掌把梅巧击倒了,口鼻流血。血使他怔住了,他浑身冰冷。梅巧慢慢爬起来,用手在脸上一抹,抹了鲜红的一掌,她就把那只血手,朝洁白的墙壁上,抹了一把,立时,一个血巴掌,惊心动魄地,跳出来,像一个鲜红的小妖孽。梅巧看了看,二话没说,笑笑,就摇晃着走出去了。 
  到早晨,人人都看见了那暴力的结果,梅巧的脸,肿得很厉害,上面还有着淤青。可是她神情安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夏布长衫,齐齐整整,她就这样昂着头带着伤痕出门去了,临走,还吩咐了奶妈几句琐碎的事情,仿佛,这是一个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的早晨。凌香追上去,拦腰抱住了她,她迟疑片刻解开了那两只缠绕着她的小胳膊,头也不回,说,“宝,去上学。” 
    这一天,是煎熬的一天。每一分钟,凌香都忍受着折磨和煎熬。她上课走神,走路碰壁,吃饭吃不到嘴里。她一分钟一分钟,盼着太阳下山,盼着天黑,盼着夜深人静,甚至,盼着吵架——她告诉自己这一天其实和昨天没什么两样,和前天、大前天,和以往所有的日子,没什么两样。这并不是多么特别的一天,不是不祥的一天。她坚定地安慰着自己,却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寒战,就像生了热病。这一天,真是长于百年啊。终于,太阳下山了,全家人,又聚在饭厅里,只缺妈妈一个。不过,没关系,昨天、前天、很多天,不也都是这样?爹的脸,阴沉着,一家人,仍旧是,大气不敢出。可是爹的咀嚼,好像没那么凶狠了,爹的咀嚼声没了那一股杀气,而且,爹的饭,也吃得很少很少。凌香忽然心乱如麻,不知道这是什么预兆。 
  后来人们就看见,凌香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做饭的孙大出来打水,看见了,问她,“你在这儿干什么?”声音压得低低的。凌香回答说,“等我妈。”女佣杨妈出来小解,看见了,也问她,“你在这儿干什么?黑灯瞎火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她还是回答,“等我妈。”人人都知道,这丫头的脾气秉性,知道劝她不动,也就由她去。渐渐地,院子里静寂了,她一个人,站在槐树下,站了大半夜。 
  槐花盛开着,那香气,浓得化也化不开。往年,槐花刚刚初放时,孙大就用长杆把那白色的花串打下来,洗净了,和上面粉,给他们这些孩子,蒸槐花“布烂子”吃。孙大喜欢说,“应时应景,尝个鲜。”今年,孙大没有心思让他们“尝鲜”了。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今年的槐花,比往年,繁密许多,那香气,也霸道许多,浓郁许多,不容分说,是一种强悍的邪香。 
  夜露下来了。像树的眼泪,滴下来,是那种无法言说的大伤心。不知名的虫子们,唱起来。凌香的腿,又酸又胀,就要站不住了。墙根下,西番莲榆叶梅就要开了,牵牛也爬上了架。那都是妈撒下的种子,移来的花木。妈还在后院里种玫瑰,种月季芍药牡丹,妈喜欢那些颜色热烈浓艳、丰腴的花朵。妈总是说,这院子,太素了。她就用那些花来打扮这院子。 
  花啊,快点开吧。凌香在心里叫喊,花开了妈就喜欢这院子了。今年,花好像开得特别晚,特别慢,特别阴险,所以,妈才会讨厌回这个家吧?凌香突然打个冷战,绝望地哭了。 
  “吱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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