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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那么灰茫茫如一片荒原的孩子,如何能再像以前那样迷迷糊糊的傻快乐?
刘慰祖的困扰在加深,怀疑也在加深,他问自己:“同样的道理,为什么临到
自己儿子的头上就不适用了呢?”
想来想去,他领悟到解铃还须系铃人,反正家栋信任他嘛!
由于昨天的经验,预防护士们的以衣冠取人,刘慰祖又刮脸又换衣服,发誓今
天非见到家栋不可。
刘慰祖先在街上买了两张新出的狄斯可唱片,和一盒上好的巧克力糖,才到医
院去,问明了探病的时间和家栋的病房号数,便径自往里走。
“喂喂,请问你贵姓?”刘慰祖正在敲门,就被一个奔过来的小护士叫住。那
护士挡在门口,表情紧张。
“我叫刘慰祖,是来看望谭家栋的,他……他……”看那护士的神气,不容他
不起疑心,是不是家栋的伤势恶化了?
“你就是刘慰祖先生吗?非常抱歉,谭先生和谭太太交代过,说他们不希望刘
先生拜访病人。”护士小姐瞪着大大的蓝眼睛,一点也不给他留面子。
刘慰祖多少感到些难为情,也没心情故做不在乎的摸摸小胡子耸耸肩膀了事,
他踌躇了一下,气闷的问:
“为什么我不可以拜访病人?”问完了他才醒悟到这话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我怎么知道?你得问谭先生、谭太太自己。”护士小姐毫不示弱,伶牙利齿。
“现在谭太太在吗?请你叫她出来,说我要见她。”
“好吧!你等等,我去告诉谭太太。”那护士好像怕他跟进去,一进房就把门
关上。过了一会,她出来了,又像先前一样的挡在门口。一不行,谭太太说她不想
见你。我也帮不上忙,很抱歉。”她果然歉意的笑笑,笑完了才说真心话:“请你
走吧!我还有事呢!总不能老在这里守着门。”
“哼,”刘慰祖气得头昏脑涨。如果是在几天之前,他一定会揪住那小护士的
后颈重重的亲她的嘴,亲完了问她:“你让不让我进去?如果不让我还要亲。”对
付这类傲气、严肃、自认正经的女人,他从来就用这种办法制裁的。但是今天他一
点也没想到要那么做,虽然恨透了这个小护士幸灾乐祸的面孔,也不肯那么做。
“那孩子,我是指家栋,知道我在外面吗?”刘慰祖问。他极想知道,出了车
祸的家栋,对他的感情变了没有?
“那孩子吗?好像倒想看到你。可惜他还是个孩子,得听他爸爸妈妈的话——”
“家栋想见我?我——请你让开,我要进去。”听说家栋想见他,刘慰祖冷却
的心又热活起来了。“我非看到他不可。”
“对不起,病家不要见你,我们不能随便放你进去。”那小护士固执的说,顽
石般的立在门口。“你不过是他们的朋友,人家不想见你就算了嘛!何必缠个没完。”
“朋友——”刘慰祖咀嚼着这两个字,忘情的道:“我不是他们的朋友,我是
——”他话还没说出,就被一声招唤打断。
“慰祖。”
刘慰祖顺着声音看去,见手提皮包的王宏俊匆匆走来。王宏俊面色凝重,表情
深沉,好像正面临到什么重大的困难。一反他平日的快乐开朗。
“慰祖,我是专为你来的。”王宏俊认真的说。
“为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有千里眼啊!何况只隔一栋楼。”王宏俊竭力要把话说得轻松,却还是无
法真正的轻松得起来。“是谭家夫妇打电话把我叫来的。”
“哦,原来他们打电话求救兵啊!”刘慰祖大不以为然。
“你给人家的威胁太大嘛!人家只好求救兵。”王宏俊说着对小护士道:“你
去吧!没你的事了。”
“王大夫,再见罗!小护士如蒙大赦的去了。
“你来也好,正好跟我进去看家栋。”刘慰祖又想推门。
“慰祖,我有话对你说,出去坐坐酒馆怎么样?”王宏俊像刚才那个护士一样,
也挡在门口。
“我要看了家栋才去。”刘慰祖固执的说。
“你晓得的,他们怕你见家栋。事实上你见家栋,只会把情况弄得更坏。”王
宏俊若有深意的顿了一会,又道:“你们的事,昨天谭太太对我说了。”
“对你说了?”刘慰祖感到意外。“谭允良也在?”
“也在旁边。慰祖,人家是一对与世无争的好人,你伤害他们伤害得还不够吗?
我看你就克制一些,别见家栋吧!”王宏俊把两只手搓着,沉吟道:“你灌输给家
栋的那些观念,已经让他陷得很深了。现在他的父母正在开导他,设法叫他回到以
前的样子,从那些危险的想法里解脱出来。他们也怕家栋知道和你真正的关系,所
以不愿意你再见家栋。我看你就暂时算了吧!走,咱们坐啤酒馆去。”王宏俊边说
边推着刘慰祖去电梯的方向。刘慰祖也没再提出异议或抗拒,就和王宏俊上了电梯。
医院正是下班的时刻,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王宏俊人缘好,谁都认识他,他跟
这个说过“再见”又跟那个问“你好”。刘慰祖对眼前的一切都视而不见,重新陷
入那个属于他个人的孤独世界里,那个世界荒凉寒冷,一片灰茫茫,除了自己孤单
的身影,看不到任何一个人。
啤酒馆还没上座,几乎是空的,刘慰祖和王宏俊坐在角落里的老位子上,各要
了一杯半公升的啤酒。
“老王,我决心不计任何代价要争取家栋。”刘慰祖咽下一口啤酒,把杯子碰
了一声放在桌子上,所有的决心都从那声响里冒出来。
“你要争取家栋?你是说,你要他承认你是他的父亲?”王宏俊怀疑的问。
“我本来就是他的父亲嘛,真正的血统关系,他不承认也不行。他是刘家的骨
肉,应该姓刘。姓谭算怎么回事呢?”
“你也有这样的观念?也重视这种关系?真想不到。”
刘慰祖先垂着脸默默不作声,随后吞吞吐吐的道:
“有什么想不到?我也是人,是中国人,中国人向来是注重人伦关系的。”
“哦?”王宏俊的口气还是怀疑的。“这真不像你说的话,我记得你是顶看不
起这种关系的。你不是又在转念头报复庄静吧?如果你是的,我就劝你不要。你做
得已经很够了,而且庄静没有罪,有罪的是你自己。”他不能按捺的有些激动,话
也就说得没有修饰。“慰祖,你我曾经是好朋友,你帮过我很多忙,到今天我还重
视这份友谊,所以才不客气的批评你。当然,在你的心里,像我这样的人不过是个
大笨蛋、傻快乐而已,是没有价值的,也许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讨厌我的批评。
可是不管你高兴与不高兴、接受不接受,我要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假如我们的友谊
真因为我惹怒了你而完蛋了,也是没办法的事。”王宏俊端起啤酒喝了两口,接着
道:“你不是认为我是好好先生,太乡愿吗?现在我可不乡愿了。”
“喔——”刘慰祖一手撑着下巴,嘴角沮丧的下弯着。“你说,你要说什么?”
“我说,我要是你的话,立刻离开海德堡,让谭家再恢复安静的生活,让庄静
跟她丈夫再重新教育他们的孩子——”
“家栋是我的孩子。”刘慰祖冲动的打断王宏俊。
“好好,就算家栋是你的孩子,你就更该为他的未来想想吧?你已经把他对父
母的尊敬给摧毁了。他满脑都是你的人生哲学,居然认为包括他父母在内的所有的
人,全是一样的自私、虚伪、愚蠢,认为这个世界是丑恶不堪,没有一点希望了。
慰祖,你已经把一个孩子的心灵给摧残了,给污染了,而这个孩子却是你自己的儿
子——”
“你不要再说了,这我都知道。”刘慰祖双手抱着头,痛苦的喃喃着说。“你
不要以为我那么没心肠。我的痛苦之深是你们这些正常人不能体会的。”
“我相信你是很痛苦的。所以,我劝你终止痛苦、抛弃过去、离开海德堡。”
“带着家栋离开?”
“不带家栋,你非得打消要争取家栋的念头不可。第一在人情上你不能这样做,
这样做会把家栋可能转好的机会完全断送。第二在法理上你也站不住脚,庄静可以
否认家栋是你的孩子,你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所以,慰祖,你要像你来的时候一样,
一个人离开。”王宏俊严肃的说。
“一个人离开?还是一个人?永远一个人?老王,跟你说句真心话,我什么都
没有。现在忽然有了家栋,他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