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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害我们?”
“允良,”庄静踱到谭允良身边,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你,阿静,你是怎么了?”谭允良困惑的回望着庄静。她的神态使他直觉的
感到:一桩极大的秘密正在她的胸怀中隐藏着、翻腾着,以至把她折磨得那么憔悴、
不安、彷徨无主。“阿静,你看来好疲倦,过来坐坐吧!”他扳着庄静的肩,和她
同坐在长沙发上。
“允良,这怎么解释呢?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什么事?阿静,我早看出了你心里不平静,可是你什么也不说。”谭允良握
住庄静的右手,轻轻的抚摸。“阿静,我们结婚十几年了,两个人没吵过架,没红
过脸,同享过福,也共患过难。你当然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阿静,对我来说,
你就是最好、最美、最不了起的女人了。”
“现在还是?”
“现在是、将来是、永远是。阿静,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
以代替的。”谭允良继续抚摸着庄静的手,吞吞吐吐的道:“可是……可是阿静,
你好像从来不肯在我面前完全展露你自己,你不告诉我你的心事,也不谈往事,我
一向尊重你,你不说我就不问。可是,阿静,我们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我——”
“我知道,你不说,可是你心里失望,你委屈。”庄静反握住谭允良的手,望
着他的脸道:“允良,你对我太好了,你是个难得的好人,我嫁给你真是幸运,允
良,我心里是有秘密,这个秘密折磨得我要崩溃了,也严重到直接威胁我们的幸福
了。允良,你没想到吧?慰祖,唔,刘慰祖就是那个人……”
“刘慰祖就是那个人?”谭允良惊愕得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道:“我是觉得
你和他之间不很平常,只当你爱上他了,没想到他就是——阿静,你老实告诉我一
句话,你还爱他?这些年来,我知道你心里有他的。”
“一点不错,可是现在没有了。现在我只觉得这个人可怕,想怎么躲开他。”
庄静又是忧心戚戚的。
“他故意引诱家栋堕落报复你!”谭允良恍然大悟。
庄静点点头,烦恼的道:
“这个人完全变了,他把这个世界看成漆黑一团,满心的恨。想的永远是毁坏、
报复。最可怕的是连人性都泯灭了,自称没人性、没良心。”
“只要是个人就有人性——”
“我看他是真没有人性了。我曾经去求过他,请他不要再愚弄家栋,他居然—
—”
庄静和谭允良正说着,家栋从外面回来了。他大摇大摆的转了一圈,哼了一声,
也没和父母招呼一句,就想往外走。
“家栋,你往哪里去?”庄静叫住他。
“我跟朋友约好的,得出去一下。”家栋有点不耐烦的沉着面孔说,说着又往
外走。
“你先别忙走。你说说看,去会哪个朋友?到什么地方去会?”庄静走到家栋
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你自从得了这辆摩托车,就好像生了翅膀,天天不在家。
家栋,你真不知道妈妈爸爸为你担多少心思?家栋,你变得太多了,变得一点也不
听话了——”
“哼——”家栋从鼻子里喷出一抹冷气,斜睨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庄静,身体
晃荡了几下。“我不能永远听你们的话,我总得做我自己的主人吧!”他打断了庄
静的话说。
“你才多大呀?就要自己做主?这个道理完全是讲不通的。你好像不知道父母
关心你、疼你——”
“哼!关心我、疼我,谢谢吧!我可不需要你们这样关心我、疼我,我要自由,
你们——”家栋再度打断庄静的话,理直气壮的说。
“家栋,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可以跟你母亲用这样的口气讲活?你太没大
没小了。”谭允良本来正要以和平亲善的态度规劝家栋,但家栋对庄静的顶撞使他
实在忍耐不下去,便板上脸说了一句。他以为家栋听了他的责备会知错,不再继续
顶撞下去了,哪知情况正相反,家栋不但没有半点悔意,反而更傲慢不驯了。
谭允良气得脸色发青、全身颤抖。
“家栋,你这个使孩子,你已经中了人家的计。我早叫你不要到刘慰祖那里去,
叫你别听他的谬论,你不听,现在你已经被他迷惑了。家栋,你为什么不听爸爸妈
妈的话,反而去信一个……”庄静说着忽然哽咽起来。
“你们当然不愿意我去和刘叔叔接近,因为他会告诉我真理,你们就不能对我
实行愚儿政策了——”
“你说什么?什么政策?”谭允良忍着气问。
“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先用一些不通的道理把人弄愚了,然后就可以随便控制了
——”
谭允良接捺了半天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一抬手,一个嘴巴打在家栋脸上。
“你这话哪里像人说的,简直像畜生说的,你——”谭允良很为打出去的一巴
掌后悔,话也越说越软。“家栋,你该懂得爸爸妈妈的心,管你是为你好,如果我
们对你的好坏不在乎,也就不用为你这么操心费神了。家栋,你长了这么大,爸爸
第一次动手打你,实在是……”他更走近家栋一些,情不自禁的去抚摸家栋被打疼
的脸。家栋见父亲要触碰他,像闪电一般霍地一扭身躲开了。
“把你的手拿开,不要碰我,你、你们不要想再管我,我走了,我可以像刘叔
叔那样,去全世界流浪,过我想过的日子,不要过你们想过的日子……”家栋一边
狠狠的高声说着一边往外走。
“家栋,你不要走,你听妈妈说——”庄静奔上去拉住家栋一只膀子。
“不要拉我。”家栋用力挣脱了他母亲,径自开门出去了。
“家栋,你快回来!”谭允良追上去叫。
“家栋,我的孩子,你别走啊!”庄静急得提高了嗓子。
家栋哪里理会,头也不回的去了。
庄静跑到临街的窗前,打开窗子向下面喊:
“家栋,你回来,有话慢慢说。”
家栋回答她的是一阵突突的摩托车声。
“这孩子,真走了,他会到哪里去呢?唉唉,我为什么要打他那一巴掌……”
谭允良痛苦的喃喃,急得满地转圈子,转了两圈,拿起了上装就往外跑,“我开车
跟他吧!看他到什么地方去?”
“允良,你别去,他已经去远了,你没法子跟了。”庄静急切的说,然而谭允
良已进了电梯。屋子里的空气由动荡转为死寂,苍茫的暮色正从落地的大玻璃窗上
流进来,把残留的一点光明化为幽暗。庄静茫然的仁立在地中间,恍然如置身于荒
山中的死谷,又像漂流在无人的海上,只感到孤单、无助和绝望。
眼前的情景,此刻的心情,使她不能避免的想起在大海中失去的两个孩子,那
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等于是被凶恶的人活生生的置于死地的。上天总算可怜她,
给她留下了家栋,如今家栋也要离她远去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会去哪里?……
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做了不少的假想,场面全是惊险的,她仿佛看到家栋骑着刘慰祖
送的那辆摩托车,在车辆如梭的公路上奔驰。又好像听到尖锐的一声急刹车,摩托
车便被弹出去好远,那个瘦长的孩子便像只死狗似的躺在血泊中了……”
庄静越想越怕,竟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她决心要找回家栋,不管到哪里去找?
“到哪里去找呢?”她自言自语的问自己,正在这时,刘慰祖的影子触动了她的灵
机,毫无疑问的,无论家栋去什么地方,都会去先和刘慰祖招呼一声,说不定他此
刻正在刘慰祖那里。
这个假设使庄静优乱的心立时出现了一个通道,轻松了不少。她连忙拿起电话
拨刘慰祖的号码。刘慰祖正好在家,听到是庄静,他似乎很意外,玩笑的道:
“原来是老板娘,打电话来要吩咐什么?”
“慰祖,我们家发生了事情。”
“哦?大事还是小事?”
“慰祖,请你帮帮忙,我们急死了。你知道,家栋骑着摩托车走了。”庄静气
急败坏的说。
“走了?走哪里去了?”刘慰祖挺轻松的。
“不知道,允良一时冲动,打了他一下,他就赌气离家,说再也不回来了。
“哦?有这样的事!”刘慰祖还是漫不经心的说着风凉话。
“我估计他一定会到你那里去,如果他去了,就请你千万留住他。我这就赶来。”
庄静不理会刘慰祖的口气,急急的把话说完。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我又怎么留得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