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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取画具,到哲学路上去写生。
刘慰祖在一棵大树下支起画架,一手拿着调色板、一手拿笔在画布上涂抹。
“哈罗,刘叔叔。”
刘慰祖吃了一惊,转过头来,见家栋站在旁边。
“哦?是你。”刘慰祖打量着家栋。家栋梳着鼓鼓的大包头,穿着紧绷在腿上
的牛仔裤,脚上一双木展拖鞋,手上提只塞得十分饱满的皮质大书包。也许是走路
急了些,两边脸颊热得红扑扑的。虽然个子跟他不相上下的高,那张面孔倒还是孩
子脸。“你没上学?”
“下午没课,上午是满的,可是最后一堂的数学课老师请假,我就早回来了。”
家栋笑着说,显然老师请假使他很高兴。
“怎么没骑车?”
“拿去修了。”家栋把大书包往旁边的长木凳上一丢,叹了一口气,挺消沉的
道:“这辆车老出毛病,爸爸妈妈说要给我买辆新的,我说不要,要嘛就买摩托车,
要嘛什么都不要。为什么亚力山大可以骑摩托车我就不可以?”
“谁是亚力山大?”
“我的朋友。亚力山大只比我大一岁,就可以骑摩托车。我说买摩托车,爸爸
妈妈总说等到十八岁再说。后来又说骑摩托车危险,说是不如到十八岁的时候买辆
二手货的汽车。唉!实在我什么别的车也不喜欢,就喜欢摩托车。”家栋耸耸肩膀,
坐在长木凳上,踢掉了木拖鞋,把两只穿着红袜子的大脚踩着草地。“不过也没办
法,爸爸妈妈的话总得听,他们总是为我好。”他说着忽然顿住了,微微的扭着眉
峰,过了一会又道:“我爸爸妈妈都不太喜欢亚力山大,说他家教不好,不喜欢我
跟他太接近呢!”
“亚力山大的家教怎么不好呢?”
“他爸爸妈妈都是天体会的会员,顶讲究自由的。所以亚力山大也自由,想做
什么都行,他抽烟、喝酒、想念书就念,不想念就不念,可以随便到狄斯可舞厅去
跳舞,也可以不在家里睡。”家栋说着神秘的笑笑,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刘叔叔,
说了也许你不信,亚力山大已经有过三个姑娘了,他自己告诉我的。”
“三个姑娘?”刘慰祖还不懂,但立刻也就明白了。看着家栋那纯洁的娃娃脸,
他心情竟有些矛盾。这个孩子在跟他吐露心事呢!对他该是很信任的,说不定他的
意见对这孩子会发生些作用。那么,他该跟他说什么?叫他听父母的话,做个“好
孩子”?问题在家栋是庄静的儿子。一个把他的生命闯出第一道缺口的人,他倒反
而帮助她“愚”她的儿子让她省心省事,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不!他刘慰祖不是那
样宽宏大量的人,何况他对什么父母、家教、听话一类的观念是嗤之以鼻的。“家
栋,依我看,亚力山大的父母是对的。亚力山大的日子过得多有趣呀!”他说。
“你认为是这样的吗?”家栋很为刘慰祖的话感到意外。他直着眼光思索了片
刻,悻悻地道:“亚力山大的日子才像大人过的。当然有趣啦!可是如果我像他那
个样子,爸爸妈妈一定会伤心的。”家栋说着站过来看刘慰祖作画。
“家栋,你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谁会不爱自己的父母呢?唉!刘叔叔,你这是画的什么呀?”家栋不解的指
指刘慰祖画了一半的画。
“是纳卡江。家栋,人不一定非爱父母不可的,也有人不爱。”
“奇怪——?家栋只注意看画,并没注意后面那句话。“水是绿的呀!怎么这
上面又灰又白,树林也是绿的嘛!这黑……"
“江水本来是绿的,树木本来也是绿的,可是因为世界大胜,人心太污秽,它
们都被染成别的颜色了。在我看,它们就是黑漆漆灰茫茫的一片。”刘慰祖郁郁的
说。
“奇怪,我看它们美极了,是又亮又绿的一片。”
“我在你那个年纪也是看什么都是绿的。”
“现在你看什么都是黑的?灰的?那怎么可能!”家栋噗嗤一声笑出来。
“别忙,等等吧!慢慢的你就知道颜色要变的。”
“哦?”家栋越发的坠入五里雾中。“刘叔叔,你是个好神秘的人,听你讲话
好有趣。”语气里颇有莫测高深的敬佩。
“真的,你说的话都是别处听不到的。刘叔叔,我能常常来跟你聊聊谈谈吗?”
“为什么不能呢?家栋,刘叔叔也喜欢跟你在一起谈谈聊聊呢!”刘慰祖认真
的说。
“喔,真的?”家栋高兴得脸都红了。“刘叔叔,后天是星期六,我们下午又
没课,我去找你好不好?”
“当然好,你来嘛!我有的是好故事讲给你听,情节比你看的侦探小说还精彩
呢!”。
“真的?那多棒啊!我后天准到你那里。”
家栋走了。直到他细长的身影在转弯处消失,刘慰祖才把眼光收回。家栋这孩
子令他情绪复杂。那张单纯的孩子脸上,仿佛有种特殊的吸引力,不单使得他愿意
去亲近,甚至竟有些潜意识的在喜欢他。这情形对他刘慰祖可不是平凡的,他一直
认为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
他继续画着,望着动荡的流水,普照的艳阳,竟神经质的觉得自己那空无内容
的生命,正在缓缓的灌入生机,渐渐的滋生希望。他几乎想把纳卡江的水和岸上的
树林全画成绿色的了。
连着雨天,刘慰祖都过得挺兴奋的。他买了好几种零食和两本侦探小说,等着
家栋星期六来,预备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零食。他有的是探险经验,可叫家栋惊得
伸出舌头。
星期六那天家栋并没来,他白等了一天,这使他真的很气愤,居然连小孩子也
会口是心非,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吗?
家栋还是来找刘慰祖了,只是比他所说的星期六晚了几天。来的时候,刘慰祖
正在餐馆工作。
内部拆除的部分早已做好,该装修重做的,按照刘慰祖的设计有了些规模。现
阶段要做的是油漆、粉刷,直接在壁上画中国风味的画。刘慰祖打好底子,在正对
着门口的墙上,画一幅整面墙那么大的山水壁画。使进来的人第一眼就能触及它。
另外,在两旁的墙壁上,每隔一段相当的距离,画上一幅三尺长一尺半宽大小的画。
其中有梅兰菊竹、牡丹和芍药,全是花卉。他的目标是要做到淡雅,少用刺眼的鲜
艳色彩。就是棚顶和壁间的顶柱、壁画四周的框,也避免用直接的大红大绿,而是
用他别出心裁配出来的国画中常用的赭石、秋香绿、靛蓝和朱砂色。
他要画得淡雅,并不是为了谭允良的要求,而是因为自己的喜好。他的国画一
向是淡淡的,着色不多的。有人就批评过,说他的作品不够明朗,总给人一种晦涩、
阴沉、消极、进世的感觉。并认为他能表现出这一点,已足证有相当的才华,如果
加以努力,当会有大的成就。
对于任何批评,他从来很少放在心里,“成就”两个字对他更是毫无意义。他
之所以卖画,是为了吃饭,为了不再沾刘家的边、不再用父亲的造孽钱。除此之外,
画画对他就没别的意义了。
他站在梯子上,细心的用大笔涂抹着。说是笔,不如说那是柄刷子,蘸油漆的
笔不是刷子是什么呢?
油漆是他特别调配过的,颜色极别致,味道是出奇的难闻,他一边画一边不住
的皱眉头,抽鼻子。油漆蘸在笔上是如此的笨拙而难以施展,使得他原本就不好的
情绪越发的恶劣,更觉得自己像个油漆匠。不巧雇用他的又是谭允良和庄静,受压
迫、不公平的感觉相对的就加深了许多。他气呼呼的画着,气呼呼的想着:想着庄
静曾如何的对不起他,王宏俊是多么的乡愿,谭允良是何等的平凡庸俗,伊丽莎白
既不美又无特殊气质,可气的是他们仿佛都过得十分幸福。庄静跟谭允良,王宏俊
和伊丽莎白,都是互相体贴彼此相敬,像似真的有爱情那档子事一般。而他竟是一
无所有,整个生涯都是在受迫害受欺骗。他看不起他们那类的所谓幸福,可是也忍
受不了他们那种自以为很幸福、很有德性的嘴脸。
他知道庄静在故意疏远,王宏俊也在有意的保持距离。特别是庄静,自从那次
的郊外长谈后,就避免跟他单独在一起,对以前的种种更是绝口不提,好像她和他
之间压根儿就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而有意把他们的关系变成单纯的主雇关系。她嘴
上说得最多的,不是谭允良就是家栋,尤其是家栋。“家栋还是个孩子,对他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