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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假人,比刘慰祖还要可怜可笑。
他望着远远的蓝天,和天空上一字排开的黑色燕子,情不自禁的产生了强烈的
怀旧情绪。想起往昔的种种,反而有些惋惜、伤怀似的。
他甩甩头,点上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正了正颜色,心里教训着自己道:
“这太不像我了,我早就不是这类温情主义的人物了,不可以再做自做多情的嘴脸。”
他狠狠的吸着烟,像平日遇到大困难的时候一样,每用力一吸,就好像用锋利的武
器,把他所厌恶的婆婆妈妈的软性情绪,用力刺了一下。
等人是如此令人不耐的事。看看手表,差五分钟就是九点半了,正是谭允良该
来接他的时间。“唉唉,等情人的丈夫居然等得这么心焦。”他再次的感到自己可
怜又可笑。
一辆淡灰色的汽车从路的左端滑过来,停在王家的大门口。“这是谭允良来接
了。”他想。却不料下车来的是庄静一个人,这真让他感到出乎意外的惊喜,连忙
掐熄了烟,快速的跑下楼去。
松达太太正要去开门,刘慰祖对她摆摆手道:
“我去开,我这就出去了。中饭我不回来,告诉王大夫和王太太不要等我。”
刘慰祖在院子的石板路上和庄静碰个正着,对穿了一身米色套装的庄静仔细的
端详。
“谁说时光无情,收拾起来还是不错嘛!怎么一个人来的?谭老板呢?”他口
气中充满调侃,把“老板”两个字说得特别清楚。
“他刚到法兰克福去了,到家具工厂看看订制的餐馆家具。”庄静从容的说着,
和刘慰祖上了汽车。
“是临时决定去的,还是早就要去的?”
“到德国哪里有说去就闯去的事,早约好的。”
“哦?这么说,你坚持今天去看餐馆,是有意的安排罗!”
“我是有意的。”庄静只简短的说一句,仍然望着前面的路,专心开车。
“到底是老朋友,很能体贴我的意思,我昨天回来就一直想一非找你出来叙叙
旧不可。咱们是有旧可叙的,是吧?”刘慰祖冷讽热嘲的说了一阵,见庄静没反应,
很自觉无趣。轻叹一声,改了语气道:“庄静,我有话要和你谈。”
“你要谈什么?”
“你呢?你把我找出来要做什么?”
“也是想谈谈。”
“谈什么?”刘慰祖定定的看看她的侧影。
“谈——当然是谈装置餐馆的事,你不是我们请来的设计师吗?再就是——再
就是想谈谈你。”
“谈我?”刘慰祖故作大惊小怪。“我这个人还有什么可谈的?在你们这些正
经人的眼睛里,不算嬉皮也要算无业的游民。”
庄静不睬他。开了好长一段路,才悠悠的道:
“慰祖,我正是想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太让我惊奇了。你一点
也不像从前的你了。”
“哦?真的?真是老交情,好关心我,一眼就看出我变得不像从前了。依你看,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庄静半天不做答。小心的转了一个急弯之后,才道:
“变坏了,变得比以前更幼稚了。”
这句话相当的触怒刘慰祖,气得他半天开不得口。
“慰祖,别怪我说话太坦白,咱们是老朋友,我见到的不能不说。”庄静又说。
“庄静,我也很坦白的告诉你一句话:今天的刘浪可不是以前的刘慰祖,今天
的我就是我,我一点也不会因为谁的批评或是看不惯而改变自己。”刘慰祖冷冷的
说。
“这种作风就是幼稚。”庄静笑笑,侧过头扫了刘慰祖一眼:“你好像一身是
刺,成心要跟所有的人作对。”
“不是我要,是我不得不。”刘慰祖疲惫的打了个吹欠。
车子早出了海德堡市区,沿着纳卡江往下开,在一片浓密的松林前,庄静停住
了车子。
“下来走走吧,这里风景真好。”她掏出墨镜戴上。
刘慰祖靠在车座里不下来,眼睛瞅着庄静,嘴角上牵着点恶作剧的笑容。
“你不是接我看餐馆的吗?怎么到这里看风景来了?”
“餐馆可以下午去看,先在这里谈谈。”庄静平静的说。
“好个风流浪漫的谭太太,瞒着丈夫跟老情人到风景漂亮的江边上谈心。”
“你怎么油腔滑调的?如果你的态度不能改,我们就立刻回去。”庄静也被激
怒了。
“千万不要,既然来了,就别放过机会。”
“唉,慰祖,希望你有一点诚意,不要总是流里流气的。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
子?真想不到。”
“想不到的事还多呢!”刘慰祖的态度稍微郑重一些了,但只保持了几分钟,
便又嘲笑的道:“诚意是什么?诚意的本身就是欺人之谈。我以往就吃亏在对人大
有诚意了。”
“慰祖,你恨我可以,但是不要恨所有的人。听你的口气,你是把所有的人都
看成了敌人。”
“我不恨你,也不恨所有的人。我轻视所有的人,不相信他们说的话,瞧不起
他们做的事。”刘慰祖下了车,把车门重重的甩上。
庄静沿着江岸上的小径慢慢往前走,刘慰祖对着她的背影看看,迈了两个大步
赶上去,就成了两人并排的形势。
小径边上的柳树正在冒新叶,柳条儿长长的垂着,直抚到水面上。江畔有点风,
每当一阵风徐徐地吹来,柳条儿就款款的摆动几下,水面上也就连着起几圈涟漪。
庄静摘了一条柳枝,轻轻敲打着左手的手心。
刘慰祖默默地跟她走了一段路,突然双手用力的扳住她的肩膀。
“说说看,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去跟谭允良结婚?我看他毫无惊人之处嘛!不
过是个普通商人。听说他以前有过几条大船,那就是你嫁他的原因吗?”他忿忿的,
带点尖刻的说。
庄静保持着沉默,仍用那条柳枝轻轻敲着手心。刘慰祖一把抢下柳条来,丢到
江水里。
“你别想逃避,我问你为什么?你听到了吗?”
庄静抬起了眼光,像看一个从不相识的人似的,冷冷的看着刘慰祖,看了好一
阵,才淡淡的说道:
“过去的事早过去了,不要再提。允良是我的丈夫,他是个从不伤害任何人的
好人。如果你还顾念以前的感情,就不该用这种字眼批评他。”
“哎唷,真会教训人。”刘慰祖调侃的笑笑。“我看你比我变得更多。以前那
个浑身都是热力的女郎,怎么变成了冷面的女道德家?”
“如果有过我那样的经历,还不知道醒悟的话,那个人一定是麻木的。”庄静
一扭身,坐在水边的红木长椅上,愣愣的望着江水。
“你有过什么不平凡的经历?”刘慰祖的口气还是不认真。
“我的经历,你想也想不出。”庄静顿了一会,低沉、苦涩、慢悠悠的说道:
“一个家过得好好的,非得逃难不可,坐着小船逃,在大海里漂了二十天,三个孩
子死了两个——”
“死了两个?”刘慰祖为之动容了。
“嗯,死了两个。我们一共有三个男孩子,都长得壮壮的,也都聪明听话,我
爱他们比爱我自己厉害得多,可是我眼看着他们没吃没喝,被大太阳晒得快成了人
干,七孔流血,一点一点的死去,我也用不上丝毫的力。”庄静说得很伤心,拿出
手帕在黑眼镜下抹拭着泪水。“你看,现在我又像个正常人了,又会流眼泪了。那
个时候我连眼泪都没有,两个孩子一先一后的死,我一滴眼泪也没掉。”她沉吟了
半晌,又开始擦眼泪。“谢谢天,到底还把家栋留给我了。家栋是老大,下面一个
比一个小两岁,那么好的两个孩子,就那么死了……”她摘下眼镜,用手帕堵着脸
不住的饮泣。
“庄静,不要哭。”刘慰祖情不自禁的凑过去,搂住她哭泣得起起伏伏的肩膀。
“不要紧,我哭哭就会好的……”她抽抽搐搐的哭了一阵,果然自动的就停止
了。“慰祖,经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的心情、思想,整个变了,以前谁对我的
恩恩怨怨都不重要了。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人性也是很残忍很残忍的。现在我只
想着,怎么样让自己过得平安,也帮助别人过得平安,没有别的欲望。”她已恢复
了正常,言语又是平静有条理的了。“所以说,慰祖,你找我算旧帐是找错了,那
些事对于我,已经连根拔去了——”
“哦?连根拔去了?那你找我出来做什么?”刘慰祖听得火起,同情心尽失,
气愤不平的问。
“你看,你又激动了。慰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