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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盯着名片疑惑地问道,“陈?……不是说,林……?”
“我女儿跟我爱人姓。”
李杰明又忙着介绍着:
“小林同志的母亲就是妇产医院的林教授。”
“噢……我知道,知道,妇产科专家林秀玉同志,是她吧?”
“啊,徐市长,怎么……您认识,我爱人?”陈昆生瞪大了眼睛,大为意外。
“认识,认识。她是我们家的救命思人呀!我的孩子就是林大夫接生的。要不
是她,母子俩说不定早没命了。陈……陈昆生同志,回去一定替我向林大夫问好。”
“好的,好的。”陈昆生眼望着市长连连点头,觉得老这么站着也别扭,就下
意识的往后挪了两小步。
“林家可是清河的大户人家啊!我记得,你岳父也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嘞!前几
年我们编地方志,好像还提了他一笔。他现在……”
“我岳父早过世了,解放不久就……”
徐市长点点头,又问:
“那么,今天来的这位王先生,是林家的关系?”
“是的,是的,”陈昆生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市长平等交谈,当然不会忘记突出
自己,“……我爱人和我女儿去香港探亲,我都和她们说,这位王先生虽然是个资
本家,还是应该多接触接触,做些工作,争取他回来为清河的建设出点力。”
徐市长拿杯子喝了一口茶,微微点了点头,又转过脸去问吕高良:
“你们准备跟他谈什么项目?”
吕高良把头朝市长这边靠了靠,放低了声音,说道:
“他在加拿大有造纸厂。我们想让他在咱们的造纸厂投点资。”
一听这话,徐市长顿时斜了他一眼,用食指点着他鼻子的部位,哈哈笑了两声:
“老吕呀老吕,你那个烂摊子不怕把人家吓跑?”
“这就看怎么谈了。”吕高良也笑了笑,面不改色。
正在这时,门口有人喊了一声“来了”,就见市经委外办主任、市工业局长陪
同王耀先走了进来。以徐市长为首的主人们早已纷纷站起来,并自动排成一行。
王耀先一眼就看出,满屋的男士个个西服革履,唯独没有女士,当然也就没有
他盼望见到的林雁冬小姐。
外办主任把贵宾迎进来,给主人一一作了介绍。
不知是林雁冬缺席,还是参观了几个工厂,跑了一整天,颇感劳累,王耀先对
于市长、主任等官员们,虽也做出笑脸,寒暄周旋,但毕竟肌肉疲倦,笑得有点敷
衍,声音也欠宏亮。待走到末尾,见到陈昆生,他才露出了较为真诚的笑脸,声音
也大了:
“伯父,见到你太高兴了。”
陈昆生自觉有了面子,两颊放光,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不住地说:
“王先生,你辛苦了,辛苦了!”
“哪里,哪里!回来一次,就给伯父添麻烦了!”
徐市长已经朝大圆桌走去,可这位贵客还在和老伯父说个没完。这种情况之下,
李杰明只好走过去,装着没看见似的插在了两人中间,又伸出一条胳膊朝徐市长的
方向指去:
“王先生,这边坐吧!”
“好,好,”王耀先一边点头,一边反倒退后一步躬身让道,“伯父,请!”
“王先生,你请!请!”陈昆生站着不动,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
“来,来,都请过来坐!”徐市长早已在圆桌正中站定,等得有点不耐烦。
王耀先在徐市长身边坐下,陈昆生也就半推半就在王耀先旁边的位子上坐下了。
主客坐定,服务小姐又送了一次热手巾。大概是因为才和人握了手的缘故,徐
市长又一次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一边老朋友聊家常似的问起客人“是第几次
回大陆呀”,“参观了哪些地方呀”,“对本市的印象如何呀’等等,跟电视台上
播的中央首长接见外宾时的口径一致。不等客人回答,徐市长又非常谦虚地说到本
市起步较晚,虽然近几年有些进步,但存在的问题还是很多的,在90年代的今天可
以说是很落后的。然后又说到王光生在海外见多识广,一定要像一家人一样对本市
各方面工作多提宝贵意见。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嘛!
王先生也照例说了许多大陆发展很快、开放政策很好之类驾轻就熟的话。不过,
清一色的男人世界毕竟缺少情趣,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干巴巴的。
“这次王先生到清河来,我们很希望……”
正当徐市长想把话题引到合作项目上来,并介绍一下本市的优惠政策时,王耀
先忽然侧过脸去低声问陈昆生:
*伯父,令媛的工作真是很忙啊!”
“她……是啊,是啊,她经常下乡回不来。”
“那太遗憾了。”王耀先眉头皱了皱,那样子是非常的失望。
坐在旁边的徐市长听见了,一双胳膊肘趴桌上扭脸问吕高良:
“你们怎么不把林雁冬叫回来呀?”
“她呀,老姜头手下的兵,我可叫不动。”吕高良悄悄翻着眼皮瞧了徐市长一
眼。
“内事总要服从外事的嘛!”徐市长嘀咕了一句。
吕高良乘机小声在徐市长耳边说道:
“我们想把林雁冬调到经委来,这种人,有活动能力,海外关系又多,窝在环
保局,太可惜了。”
“你们跟人家商量一下。”
“算了,那老头子谁惹得起,到时候恐怕还要市府支持我们一下才行啊!”
“行呀,你们写报告嘛。”
这时,服务小姐已经为每一位客人酌满酒水。吕高良站起来致词:
“今天晚上,我们非常高兴,能够在这里备薄酒欢迎远道从香港来的王耀先先
生。王先生是第一次来清河。我们知道,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吕高良极善言词,也是大撒网的行家。他这“第一印象”的大网撒开去,就不
知什么时候能收网了。
陈昆生早已饥肠辘辘。桌上的酒香直往他鼻孔里钻,大拼盘里一只用各式冷荤
拼成的大孔雀,在他眼前展开彩色缤纷的羽毛。他环顾左右,大家都正襟危坐,聆
听吕主任热情洋溢的讲话。这么讲下去,到哪儿算一站呢?他不便正视吕主任,只
见他那富有弹性的肚皮一收一放,好像那里边的存货颇丰,并不急于补充。
好不容易,吕主任才说道:
“对不起,我的开场白长了,现在请徐市长讲话!”
“吕主任,我想讲的你都讲完了,还要我讲什么!”
徐市长的幽默话,赢得了宴席上的第一阵笑声。待大家笑过之后,徐市长才举
起杯来,坐着扭脸对着客人说道:
“现在,我借水酒一杯,欢迎王先生远道归来!来,干一杯,都不站起来了!”
徐市长抿了一小口。王耀先也一手举杯,一手托着杯底处,很恭敬地陪了一口。
全桌人真干的假干的,意思也都到了。陈昆生当然也干了,心里暗暗念道:茅台,
果然是好酒啊!
放下酒杯,徐市长又带头举起筷子,说道:
“边吃边谈吧!”
毕竟是市长,体恤民心。只不过,当陈昆生举起筷子正待射向那只大孔雀时,
却遗憾地发现那块被自己相中的肥嫩酱鸭,已经被徐市长投入口中大嚼起来。
“王先生,听说你在加拿大经营造纸公司?”徐市长吞下酱鸭问道。
“是,是,有一家小厂。”王耀先只挟了一块香菇放在面前的小盘子里。
“我们这儿也有一家造纸厂,”徐市长又挟了一块酱鸭,他特爱吃鸭子,“当
然,我们的设备不能跟国外比,不知道王先生去看过没有?”
“刚刚去过。”王耀先注意地聆听市长的话,没有再伸筷子。
“印象如何呀?”
“不错,不错的。”
“不错?”徐市长笑道,“那么,王先生有没有兴趣投资我们的造纸厂?”
吕高良吃了一惊,同外商谈生意,先要下毛毛雨,哪能这么直来直去?
“这个……”王耀先果然面有难色。
“王先生,你不必为难。”徐市长索性大笑起来,“关于这个项目,吕主任会
跟你慢慢谈的。不过,我可要提醒你,我们这位吕主任精明得很,狡猾狡猾的,你
可要小心啊,不要上他的当。”
徐市长两句学电影儿上日本鬼子说话,再一次使得宴席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在
一片笑声中,王耀先做出释然的样子,吕高良竟有点飘飘然了。只有陈昆生,抓紧
时机把最后两块酱鸭,一举挟到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来。
他的“快攻”,除了李杰明,谁也没有注意到。
服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