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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您是柔小姐吧，蔡小姐在这里恭候多时了。”说着，年轻男子引领她进入酒店，顺着缠绕着欧式风情的常春藤台阶，直奔三楼。
走廊尽头有一间关闭严实的门，红棕色，雕刻暗花，类似于龙凤呈祥的图案，空气中蕴含着说不清的暧昧。那扇门上挂着一块金属牌子，写着：成功女士专属休闲地带，男士谢绝入内。
门口一位高大帅气的男子冲她露齿一笑，仿佛理解了她的迟疑：“请进，小姐，里面已经为您都安排好了。”
柔小蛮不知对方言下之意安排好了什么，但是这么多年闯荡江湖，她还不曾怕过什么，于是抬头挺胸地走进了那扇门。
柔小蛮顿时松了口气，门内只是一间看上去布置得极有异国情调的酒吧。酒吧里面设了很多大小有异的包厢，大包厢似乎可以容纳许多人同时活动，一个开PARTY的绝佳场所，小包厢则属于私人谈话性质。
再看一眼，柔小蛮刚放下来的心陡然又提升到嗓子眼。她发现四周几间包厢里已经有男女成双入对，他们旁若无人地相拥着亲吻，或者边喝红酒边窃窃私语，状甚亲密。尤其让柔小蛮感到非常不舒适的是，她发现这里的服务生没有一个女孩，全部都是个头在一米七五以上，身着紧身衣的男服务生，面对女人时一脸谦卑。他们的谦卑表现得太过明显，好像可怜巴巴的哈巴狗，在向主人摇尾乞怜。
就在柔小蛮心里打起退堂鼓时，她看见了蔡妍，正坐在一间正对面的包厢里冲她夸张地挥手。
蔡妍那身露出两个浑圆半球的衣着也让柔小蛮感到透不过气来，她进去落座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换个地方。”
蔡妍笑了，两只眸子深深陷入黑色的眼影之中，所以看不清楚她的真实意图：“今天我们玩一票大的。柔总，别紧张，放松点嘛，这里应有尽有，来这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来头简单的。你只要完全想开，enjoy就行了。”
柔小蛮悻悻地怒骂自己，怎么又中了蔡妍这个毒妇人的招，被诓到这种地方来。她随即明白了这个所谓的成功女士专属休闲地带到底是什么场所。来这里的女人多半是商界的单身女性，或者是丈夫有了外遇的官太太，还有的是被大款包养的二奶，以及一些特立独行的都市女贵族。她们的特征是，寂寞难耐，年纪偏大，最重要的共同点是，有钱。
柔小蛮正色道：“蔡妍，我做人的原则是既往不咎。当初你从我这里挖走了爱悦的八名骨干员工跳槽去天高，我有怪过你吗？我没有，因为当时爱悦确实面临信誉危机，我说过我的人来去自由，他们觉得有更好的发展契机，但走无妨。但是，你为何屡次与我为难？我和你究竟有什么不能化解的恩怨？”
蔡妍显然被问住了，她狡猾地避开这个话题，说：“柔总，大家都是女人，今天在这个女人的地方，不谈公事，只纯粹做个女人，如何？”
柔小蛮站起身来，断然道：“我不会在这里留下来，就因为我是个女人，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蔡妍也紧跟着站起，脸色大变，咄咄逼人：“那么柔总的意思是我不是个东西喽？那我们今天就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个东西！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柔小蛮心慌意乱地朝门口看去，一个身高在一米九以上、西装革履的年轻猛男反身将酒吧大门关上，她听见咣当一声，似乎那把门锁异常沉重，难以破除。
年轻猛男站在酒吧中央五彩而幽暗的灯光下，朗声征询大家的意见，要吃“情侣套餐”还是“大团圆”，各个角落里鬼魅一般的男女齐声回答“大团圆”。
柔小蛮怒视着蔡妍：“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蔡妍从包厢走向酒吧中央，经过柔小蛮时对她嘲弄地讥笑了一下，轻声说：“既然你来了，他们不会轻易放你走的，乐子没结束，谁都别想离开，不如乖乖就范了吧。”
柔小蛮感到手心汗湿了一片，没由来的恐惧让她战栗不已。
这时，男人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接着是女人，大多是一些年龄偏大的中年女人，纷纷从楼梯上、暗道里、酒吧的角落朝大堂涌来。好几十名男女围坐在酒吧中央一块高层玻璃四周，乐曲响了起来，舞台上有了绚丽的灯光，那个年轻猛男换了一身缀满水钻的性感薄衫，露胸露背地上场了。
猛男要求每位在座女士指定一名今晚陪伴的男伴，这些男伴一个个外表摩登，在女人身边俯首帖耳，招之即来。
有个神情略带忧郁的男生凑进柔小蛮，被她警惕而冷酷地回绝了。看得出来，男生很想做成一单生意，他闪动着黑色的大眼睛，睫毛很长，好看得酷似明星。
蔡妍突然出现在柔小蛮身边，幸灾乐祸地提醒她，如果她不接受这名自动投怀送抱的小男生，那么她今夜就必须带走一名由年轻猛男随机抽取的男伴。这正是这家酒店的神秘规矩，防止有其他闲杂人等混迹其中，所以任何不符合这里的异常举动，都会引起酒店保安的注意。
果然，柔小蛮看见不断有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上台带走可以做儿子的年轻男伴，她第一次对有钱人的标签产生了扎扎实实的唾弃之感。
她几乎是遏制不住愤怒，对蔡妍大声地说：“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不让我走，我就报警！”
乐曲正在酣畅部分，所以柔小蛮的抗议很快湮没在各种笑闹声中。蔡妍似乎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脸色煞白。如果柔小蛮和酒店爆发冲突，她很清楚，人是她带来的，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蔡妍伸手一指那名不远处徘徊的年轻男生：“你带上他，就可以走。没有别的办法，你想得罪这里所有的上层人士吗？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整死你！”
男生分明听见了两人的对白，他蛮有把握地望着柔小蛮，很诚恳地压低声说：“我可以带你出去。”
柔小蛮被迫挽着男生的胳膊，穿过渐入佳境而疯狂扭摆的人群。走到酒吧门口，男生对两名膀宽腰圆的保安咕哝了几句，他们便开门放行。
柔小蛮急急离开酒店下了台阶，仿佛重出生天，把男生的手用力一甩，拔足狂奔。
“太太——”男生在后面大喊柔小蛮，她想起还没给人家小费，马上从钱包抓了一大把钞票，塞给他，情绪激动地说：“谢谢你，把这事忘了吧，我什么也不会说，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主顾，祝你生意兴隆……”
男生的脸上莫名露出一丝忧伤，柔小蛮这才发现他非常高大修长，像一只孤独的鹤。
男生趋身抱了抱柔小蛮，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还是松弛下来，给了他一个礼节性的拥抱。
柔小蛮听见他在自语一般呻吟：“我能看出来，您是一位本分的好女人，是我对不起您。”说完他就走了，没有返回酒店，而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也许他不想被酒店的人发现没有做成生意。
柔小蛮感到难言的感伤，让她从脚底升起一股震颤，透心的凉。
柔小蛮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双脚一软，滚倒在后座上，闭拢眼睛。她要求司机随便朝哪里开，开足一个钟头，一小时后停在她下榻的酒店门口。
也许司机第一次碰到这么奇怪的乘客，由后视镜里偷看了她一眼。
柔小蛮心情烦躁得想哭，她试图把这一切都理清一个头绪来，可是不能。她和眼前发生的一切岂止格格不入，简直水火难容。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不停交错闪动。她的思绪回到扬州小镇那个穿白袜红皮鞋的女孩，她看见那个小小的影子一路走来，犯下这么多错误，闯了那么多祸，她想和她好好谈谈，然而已经不能。终究到底是她没有管住自己的野心，误闯这样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没了回头的路。那个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不是她，而是她越来越违心去舞弄的一段皮影戏。她舞得累了，倦了。
如果重新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宁愿布衣荆钗，粗茶淡饭，整日为了那点柴米油盐精打细算，过最最普通的日子。那么现在，她该去接儿子下幼儿园，而不是无意窥见一群穷奢极欲的半老徐娘玩弄和撩拨自己的情欲。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成为这样一个女人。在她年过半百满面风霜的时刻，贫穷得除了金钱没有任何之物，她也会试图从一个她儿子这么大的年轻男人身上找回逝去的青春岁月，她的初恋，对于初夜的回忆，以及暂时抚平曾有过的所有爱痛情伤。
她感到嘴角有腥咸的东西，她分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