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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到半海,恰遇了鞑子大队兵船。陈懿便在自己船桅上,竖起降旗。
鞑兵望见,以为是大宋兵马,下令驶近。陈懿便到中军船上去叩见元帅。你道这元帅是谁?原来就是张弘范。此时伯颜已回大都,张弘范受了大地父母之恩的那个异种异族皇帝,就封了他做都元帅。封了李恒做副元帅。
这李恒的历史,与张弘范又自不同,我说句粗话,他竟是个杂种。何以故呢?他本姓于弥,是西夏国主之后。唐朝之末,他不知哪一代祖宗,做了唐朝的官,赐姓李,后来也有做宋朝官的,到了鞑子入寇时,他的老子李惟忠,方才八岁,生得眉清目秀,被一个鞑子的甚么王看中意了,把他收留抚养大了,才生下他来。如此说来,他虽未见得真是杂种,也和张飞骂吕布的话一般,是个“三姓家奴”了。
闲话少提,却说李恒本来就随同伯颜入寇宋室,到处蹂躏的了。此时封了副元帅,更是耀武扬威,和张弘范两个带领大队兵舰,要寻宋兵厮杀。这天听说有宋兵投降,便同弘范坐了中军,传投降人进见。陈懿不免唱名报进。
弘范问起来历,方才知道是个海盗,不是宋兵。不觉大喜,取过空头札付,填了个行军千户,给与陈懿。李恒道:“陈懿是个强盗,只怕未可轻用,怎么便给他札付呢?”弘范笑道:“只要他肯为我用,便是好人。那个管他强盗不强盗呢!况且我要寻文天祥踪迹,正缺少一个响导,何不就用了他,岂不是好!”因问陈懿:“此时文天祥在哪里?”陈懿道:“此时在潮州练兵。”
弘范道:“从此处到潮州的海路,你可熟悉么?”陈懿道:“我在海面上行走了十多年,莫说到潮州,就是附近广州、惠州,以至雷州、琼州、廉州一带,都是熟悉的。”弘范大喜。又加了一副委牌,委他做了前锋响导官。陈懿拜谢了。弘范便叫他带领大队,向潮州而去。
此时已是十一月天气,北风大作,乘着顺风,不一日到了潮阳境地。沿海居民,看见大队鞑船,塞海而来。一时奔走呼号,哭声遍野,扶老携幼,弃业抛家,都往内地乱蹿。天祥闻报,忙忙上马出来晓谕弹压,却哪里弹压得住!一时军心大乱起来,部下的一员将官刘子俊,忙来报道:“兵无战心,势难久驻。看看敌兵前舰,已经登岸,不如率领众兵,由未将保丞相先走,留邹将军断后,退还海丰,再作区处吧。”说声未了。探马报到鞑兵已经登岸,追杀过来。天祥急忙回营察视,只见众兵都慌做一堆,料难驱之使战。
便同刘子俊、宗礼、杜浒及一切众将,率领众兵先走,留邹■断后。
指拨方定,张弘范的兄弟,先锋官张弘正,早已迫到。邹■截住厮杀,只因兵心慌乱,不敢恋战,且战且走,猛不提防,一枝冷箭射过来,把坐骑射倒,将邹■掀翻在地。张弘正赶马过来,举刀要砍。邹■大喝:“鞑奴不得动手!”连忙丢了长枪,拔出佩剑,自刎而亡。弘正下马,取了首级,仍向前追去。
却说天祥等正走问,流星马报到,邹■已死,追兵将近,只得舍命前行。
走至五坡岭,人困马乏,看看追兵已远,便传令扎住。兵士解甲休息,摘去鞍辔,放马吃草,一面埋锅造饭。正在山前列坐,忽听得一片胡茄声响,鞑兵已到。一众军士,亡魂丧胆,正是人不及甲,马不及鞍。宗礼骑了无鞍马来战弘正,不十合,被弘正一刀搠落马头,宗礼亦自刎而死。刘子俊急挺枪来迎,正纵辔而出之时,不提防马失前蹄,掀翻在地。众鞑兵一拥上前缚住,解向后面中军去了。
此处赵龙、李虎、白壁一齐上前挡住。众鞑兵见拥出了三员战将,便一齐放箭。这里三人,一心要挡住鞑兵,好放天祥远去,别作后图,所以并不闪避,仍是向前厮杀,一面舞动军器,遮拦格架,挡拨箭弩。怎禁得这里万弩齐发,不一会,三条好汉都死在乱箭之下。
鞑兵仍复前追,赶及天祥。弘正赶一个两马并头,便伸手把天祥活挟过去,陷了海丰,就解大祥到中军来。谁知刘子俊被捉来见张弘范时,便自认是文天祥,因他明知鞑子最怕的是文天祥,所以自己认了,待他不再追赶,好等天祥逃至行在,再图后举的意思,不料后来真文天祥也被捉来了。弘范问了姓名,不觉大惊道:“南朝哪里有了两个文天祥?”因叫几个降卒来认,内中有认得的,便指出刘子俊姓名。弘范大怒,喝令斩了。一面劝文天祥投降。天祥哪里肯依?弘范叫且送到后军安置。休兵一日,便又传令下船,仍叫陈懿做响导,杀奔崖山,来灭宋室。不多几日,到得崖山。弘范在船头上望见崖山水寨,不觉吃了一惊。
不知惊的甚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灭宋室生致文天祥 论图形气死张弘范
却说世杰自从奉了御驾,迁幸崖山之后,盖造行宫,赶制船械。是年九月,就奉端宗皇帝梓宫在崖山安葬,号永福陵。自此大事粗定。世杰一意整理武备,以图恢复:陆地上训练马步兵,海上操练大小战舰。到了年终时,已造成大战舰千余号,小战舰三千号。操演纯熟,箭弩齐备。
一日世杰入见祥兴帝,适值陆秀夫在那里进讲大学章句;世杰等他讲完,然后对秀夫说道:“刻下战舰齐备,堪与一战;但是连年失败,人心畏怯,新近文丞相兵败被俘,存亡未卜。仆意欲奉两宫御驾亲征,或者可以鼓舞士气,振刷军心。不知丞相以为如何?”秀夫道:“用兵是危险之事。天子万乘至尊,岂可轻履危地?望将军再图良策。”世杰道:“御驾不行,人心终不能鼓动,而且连年航海,士卒离心。如不奉皇上镇压住他,万一人心解散,为之奈何?”陆秀夫乃从其言。同去奏闻杨太妃。
到了祥兴二年,正月元日,朝贺已毕,即奉两宫,舍陆登舟,驶至海口,御舟居中下碇。四面数百号护卫舰,列成阵势。却将一千号大战舰,一字儿排列在前面。中舻外轴,以大铁缆相连。船头有楼棚,如城堞一般。施旗招展,盔甲鲜明,十分威耀,其余小战舰,留作指拨,四面巡梭。
张弘范率领大队战舰到来,远远望见,犹如一座城池一般,所以吃了一惊,。吩咐先下了碇,再作商议。李恒道:“他屯兵海中,海水咸不可食,一定要到崖山汲水。我们不如先夺了崖山,不消一日,他军心自乱。那时乘势进兵,一鼓可下了。”弘范依言,叫李恒亲自督队去袭丞山东面。李恒领命,率领一百号战舰,杀奔崖山东面来。谁知张世杰虽然身在舟中,他陆上的防兵,早已布置严密。李恒战舰到时,岸上万弩齐发,几次冲突,总不能近岸,徒然被射伤了好些士卒。
李恒不觉纳闷,暗自筹画:“若取不得崖山,无面目去见弘范;不如抄到宋兵背后,出其不意,攻他一阵,好歹总有些斩获。”想罢,便叫转舵,刚刚转过山坳,忽听得一声鼓响,当头来了一队战船,为首大将,正是宗义。
驶得切近,拈弓搭箭,觑定李恒射来。李恒急闪时,已中了肩窝。宗义把令旗一挥,全队战船,桨橹并举,冲将过去。李恒的船,本来乘着北风,满拽帆篷而来,到此收篷不及,被宗义兵一阵弩箭,射得众鞑子死伤枕藉。李恒忙叫转舵逃走,已被宗义指挥兵士,夺获了二十号船。李恒狼狈逃去,宗义全胜而回。原来世杰在敌楼上,望见鞑兵拔动船只,知是去袭崖山,恐怕有夫,便拨宗义去救应,果然胜了一阵。表过不提。
却说李恒败了回去,与张弘范商议道:“宋家兵船,俱用铁缆相连。此时虽交正月,北风尚大,我们何不学周瑜战赤壁故事,用火攻之法呢?”弘范又从其议。下令准备五十号旧战船,满载干柴、茅草、硝磺等引人之物,扯满风帆。另用十号大船拖带,驶近宋兵水寨,一齐放火,拖船即便驶回。
那火船乘着顺风,直撞过来。谁知世杰出海时,早就防备火攻,那战舰外层,一律都用灰和泥涂满,不露一点木在外面,容易烧它不着。看见鞑兵放火船来攻,便传令放倒船桅,把来船拒住。五十号火船,相离在二三丈之外,便不能近,所以一场大火,只烧了几百根船桅。
张弘范看着火光冲天,烟焰蔽海,以为这一把火,可以把宋兵烧的靡有孑遗了。乃至烟消火灭时,望见大宋水寨,依然旌旗招展,雉堞完好。不觉一场失望,又和李恒商量。李恒道:“张世杰全力在此,必不能兼顾他处。他的钱粮,全靠广右诸郡供应,不如元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