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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教师 作者:'奥地利' 艾尔弗雷德·耶利内克
简介: 2004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地利著名女作家艾尔弗雷德·耶利内克的代表作品之一。
也曾被改编成电影;并在第54届戛纳电影节中获奖。
年届四十的女钢琴教师艾丽卡在维也纳音乐学校任教,她与专横的母亲生活在一起。
在这个封闭保守、几乎与世隔绝的残缺家庭中,没有男人的位置。艾丽卡感到压抑苦闷,这种畸形的环境导致了她不得不依靠偷窥和自我虐待来发泄性欲望。
她的人生因为一个学生的引诱而改变了……
钢琴教师 1(1)
女钢琴教师埃里卡·科胡特像一阵旋风似的蹿进自己和母亲共住的住所。这孩子动作有时特别敏捷,母亲喜欢把埃里卡称为自己生龙活虎的小家伙。她竭力逃避母亲。埃里卡是快奔四十的人了。从年龄上来讲,母亲都可以当祖母了。在经历多年艰辛的婚姻生活之后,埃里卡才来到这个世上。父亲很快便把指挥棒传给了自己的女儿,埃里卡登场,父亲下场。今天,埃里卡由于心急,动作十分灵巧,像片秋叶悄然无声地穿过住宅门,想尽快蹿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不让母亲看见。但是,此时妈妈已经高高站在面前,并且把埃里卡挤到了墙边进 行质问。母亲被人一致公认为是在国家生活和家庭生活中集中世纪异端裁判所的审讯官和下枪决命令者于一身的人物。母亲正琢磨着,埃里卡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来?最后一名学生早已在三个小时前就回家去了,母亲心中已经有一大堆的辛辣嘲讽在等待着埃里卡。埃里卡,你也许以为,我无法得知你去了什么地方。孩子是喜欢撒谎的,所以要主动回答母亲的问题,而这些回答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母亲还在等着回答,但是也只等到她数完一、二、三的工夫。
在刚刚数到二的时候,女儿就开始用编造好的瞎话来回答了。她手上提着的装满钢琴乐谱的公文包被夺了过去,母亲立即从包里得到了对所有问题的严酷的答案。四本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曲谱和一件新的连衣裙被愤怒地抛撒在简陋的房间里,看得出来,这件连衣裙是刚刚买的。母亲立刻对这件衣服义愤填膺。先前,这件衣服挂在商店的衣钩上,色彩斑斓,手感柔软,看起来那么诱人;现在,它像块干瘪的抹布被扔在地上,母亲的目光正逼视着它。买衣裳的钱原来是用于银行储蓄的!这钱现在已经提前花掉了。本来可以把这件衣裳随时看成是存进奥地利储蓄银行里的一笔建房储蓄金存款,她们随时可以走到内衣柜旁,储蓄本就藏在柜子里一大沓亚麻手巾的后面。但是,今天孩子出去玩了一趟,取了一笔款,造成了目前的结果:假如人们想知道这笔可爱的款子到哪去了,埃里卡这下就得天天都穿着这件衣裳,展示给人看了。母亲吼叫着:这下你得不到以后的工资了!我们本该不久有一套新住宅,但是因为你等不及,现在你只剩一身破衣裳,这衣裳很快就会不时髦了。母亲把想要的一切都寄托在未来,她从不想立即要什么。但是,她随时都需要孩子在身边,她随时都想知道,如果妈妈有心肌梗塞的危险,必要时在哪里可以找到孩子。现在母亲要节约,为的是将来能够享受。恰好在这时候,埃里卡买了一件连衣裙!这衣裳还穿不长久,几乎比鱼排面包上涂着色拉酱的圆点还要短暂。这件衣裳的式样到不了明年,下个月就已经不再流行了,而金钱永不会过时。
现在她们正攒钱共同购买一处宽敞点儿的私人住房。她们现在还住在租来的住房里,这房子已经很陈旧,只能舍弃。她们将会首先共同挑选壁橱,甚至选择隔墙的位置。她们的住房采用一种全新的建筑方法,所有一切均仔细地按照个人的指示来修建。谁付钱,谁做主。母亲只有很少的退休金,管做主,埃里卡管出钱。在这崭新的住所里,将按未来的方法进行修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埃里卡的王国在这边,母亲的在那边,两个人的地盘整整齐齐地互相分割开来。她们将共同拥有一间起居室,如果愿意,可以在那里碰头见面。但是母亲和孩子总是想顺其自然,因为她们属于一个整体。即使在这个现今早已破败的猪圈里,埃里卡也拥有可供自己发号施令的领地。这只是一个暂时的领地,母亲随时都能自由、畅通无阻地进来。埃里卡房间的门上没有锁,孩子没有秘密可言。
埃里卡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这构成了她的生存空间,在那里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妨碍她,因为这个房间完全是她的个人财产。在这所住宅里,其他所有地方便都是母亲的领地了,因为操持一切的家庭主妇要到处忙着张罗,而埃里卡则享受由母亲所做的家务劳动的现成成果。埃里卡不必为家务活受累,因为家务活中所用的洗涤剂会毁了钢琴家的双手。有时,在母亲偶尔喘口气休息时,使她担忧的只是自己五花八门的财产,因为她无法时刻知道所有一切东西的准确位置。她的这个活泼好动的财产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她在什么地方跑来跑去?是独自一个人还是两人在一起?埃里卡这块水银,这个滑溜溜的家伙,这会儿也许还开着车在什么地方兜风并且瞎胡闹吧。然而,每天,女儿都准时回到她所属的那个家,分秒不差。不安经常使母亲揪心,因为财产的主人最早和痛苦地学到的是:信赖虽然好,但监督更为恰当。妈妈的难题在于:为了使自己的财产不逃开,要尽可能使它固定在一个地方不动。电视机为这个目的服务,它把预先制作和包装好的优美图像和动听的旋律送到千家万户。为了这缘故,埃里卡几乎老在家里待着,如果有一次她出去了一下,你就会准确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有时候,埃里卡晚上去参加音乐会,但是她去参加音乐会的次数毕竟越来越少了。此刻,她或许正坐在钢琴前敲打着自己那早已被埋葬了的当钢琴家的美梦,她或许正像幽灵似的同自己的学生一起出没在什么排练场上。在那里,如果有必要,可以随时打电话找到她。此刻,或许埃里卡为了消遣、为了演奏和演唱的需要,正同与自己志趣相同的同行们坐在室内演奏场所聆听欣赏呢。在那里,也可以打电话找到她。埃里卡在同母亲所设置的围栏战斗,再次请求人们不要打电话找她,因为这会触犯母亲,母亲是独自下命令的人,这是她对自己女儿的要求,这样做的结果便是使得越来越少的人还想见女儿或同她谈话。埃里卡的职业,同时也是她的业余爱好,是从事魅力无穷的音乐。音乐占据了埃里卡的时间。在这里,没有其他时间的位置。没有什么能像音乐界顶尖乐手的最高级音乐演出那样,能带来那么多的乐趣。
每个月,当埃里卡去一趟咖啡馆坐坐时,母亲便会知道她在哪家咖啡馆里,并且可以往那里打电话。她随处滥用这个权利。这是家庭自己制定的安全和习惯框架。
埃里卡的时间慢慢变得像块石膏一样。有一次,当母亲用拳头粗暴地敲击它时,这时间立即像石膏似的纷纷碎裂开来。遇到这种情况,埃里卡那细细的脖子上就好像围上了矫形外科用的石膏制作的时间的脖套,她懒散地坐在那里,成为他人的笑柄,并且不得不承认:我 现在必须回家。回家。每当有人在外面遇到埃里卡时,她几乎总是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母亲解释说,本来,像埃里卡现在这样,已经使我心满意足了,她也许不会再有更多成就。但是,要是她只听信母亲我一个人的,那么依照她的才能,她本该很容易成为跨地区的钢琴家!然而,埃里卡违反母亲的意愿,有时受到外界影响,自己臆想出来的对男人的爱情分散了对学习的注意,像化妆品和衣裳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使丑陋的头拉得更长了,在她给事业来个好端端的开头之前,事业就毁了。维也纳城音乐学院钢琴教师的职位倒是肯定能够得到。她不必去音乐学院的一所分部——区音乐学校实习,许多人把自己年轻的生命葬送在了那里,一转眼的工夫,头发灰白了,背驼了,也没当上校长。
只是埃里卡这样爱虚荣,这讨厌的虚荣心,使母亲苦恼心烦,埃里卡的爱虚荣成了母亲的眼中钉。这种爱虚荣是埃里卡现在必须慢慢学会放弃的唯一事情。现在学会放弃要比以后学会放弃好,因为很快就上年纪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