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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是这样的,她是从心里往外感到羞涩,她羞她是卖艺的女人。她甚至羞她先前
的野浪。她要得到他。
“我说的狼是别的土匪,他们比狼还凶哩。见到你这样的傻女人是会不要命的。”
草兰突然意识到她不该感到如此羞涩,就是真有羞涩,也该掩饰一些,因为槐
山已是个土匪了呀,她若是个好女人模样的,他会自卑会难受的。
草兰为自己的善解人意而感动了,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泽兰,做个好心肠的
女人,这其中是有着莫大的愉悦的。但不知怎么,一想到泽兰她就生气,就自然地
想到她对她的抢夺。想做大奶奶的想法又固执地盘居在她心间了。她不愿槐山看出
她的想法,便把头垂下去。他看看天色已过晌午,恐查哨的小头目要来,便催她。
“你要往哪里去?快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我要去戏仙祠。”
“那要往西。”
“可我啥时还能见到你?”
槐山神色黯淡了,他摇了摇头,又牢牢握住草兰的手臂。
“你别在惦记着我了,我的心已给了泽兰。”
“你这该死的!”她操了他一下。
草兰并没劝槐山不要做土匪,这使槐山心里很难受,可他不在乎她对他如何,
他只想让泽兰对他好,他需要这种东西来支持他,使他生活下去。从前他不知前面
的路途是什么样的,他是只想到宽敞,没想到不通或在中途断裂。那不只是因为他
年轻,也是因为茫然。现在泽兰已经指路给他了。
整个国家要往哪里走?整个荒原要往哪里走?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也非常深刻的问题,槐山得好好想想,他傻愣愣地站在那
里,身心全陷在完达山的黄线菊花丛中。
山林的宁静反而使他惊醒过来。他笑了一声。
要是有人听见问他,他也羞于启齿。连唱二人转的都觉悟了的事情他居然还当
问题来思考。
草兰的眼是被一片黄线菊弄热了的。很猛然地黄线菊竟如阳光般落在再生林和
原始森林相接的空地上,像是专等这个迷乱心性的女人到来。
她站下,一个男戏仙朝她奔过来。
她茫然地想,我的扇子呢?我的手绢呢?她要跟他对段戏词,那她再唱时就得
把所有的人都迷倒。泽兰也不如她,任谁也不如她。
第十六章 隐秘的身世
1
很久没有进过办公室了。多少天的奔波,吃住在农场,今天终于能安静地到办
公室坐上一天,处理多日积压下来的文件继续开展工作了。
办公桌上落上很多的灰尘。过去很排场的办公室今天令人感到空荡荡的,嗡嗡
叫的蚊子还在不停地飞动着,有气无力。我顺手抓了一只攥在手里,干巴巴地脱了
水分,我突然感到落寞。窗外广场草坪里荒草如此疯长,低洼处发黑的水已把一片
草地侵死。院前零零落落地停放了几辆自行车。
烷子里各种车型并排停放着,人们按顺序把自己的车放在很大的自行车棚里。
管理人员把放不下的一行行摆得整整齐齐。通勤车载着职工按时上下班。美国种大
草坪一派生机,绿油油地镶嵌在工整的树墙和花草之中。彩旗飘扬,各种大型广告
屏及广告牌使人眼花缭乱。欧洲式的办公大楼窗明几净。我那时年轻得志意气风发,
凯迪莱克载着我及上级领导视察工作。从领导兴奋的脸上可以看出对我的工作是何
等的满意。我也决心在三年之内在商业系统名列前茅。
几年工夫,大楼脱了颜色,窗扇上破碎的玻璃伴着风呼哒呼哒地在窗框上撞击
着。这些败家子,一点责任感都没有。这是属于哪个部门?给我要一下办公室。很
长时间了,接线小姐才说,办公室没人接。都上哪儿去了?给我找。接线员没有了
声音。膨胀了的恶性脾气让我冲出办公室在圆厅里大喊,人哪?都滚到哪儿去了?
只有几声嚎叫返回。我要召集各部门领导开会,现在就开。上来了几个副职干部。
你们的经理呢?主管呢?不同的声音软塌塌的,去医院看病了。出去了。不知道。
好了,明天你们都回家吧,不用再来了。几年来,资金周转不灵,职工很难每月开
支,为了适应时代发展,我大量裁员,留下一些精干的人员,为什么越裁人越散。
我的中枢神经发生了障碍,我的精干的手足都不听使唤,我处于一种瘫痪状态。
难道我多少年奋斗的位置就要终结了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局?是社会大
气候的影响?企业负担太重?
我很早就有无望的感觉,为什么要支撑到现在?上不去下不来的。每年一度的
人事调整,下属有很多人找到我家里,要求换工作、提升,看到他们的工作欲望和
激情,真让我感动。我安慰他们要努力工作,别辜负领导的期望,手却下意识地拇
指和食指来回捻动。这是什么意思,有时我也不明白。这些人找出各种理由来看我,
真没办法。全部拒绝又怕伤了上下级的关系。唉,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听出岁月走过的声音,只有这荒原上的人才能凭着独有的灵
性和完达山的起伏看出岁月过往的脚踪。还要看一个妙龄女子如何头上飘了大雪又
成了一丘黑土!这女子的香趾再不会踏在岁月上,可那并不是说女子由此就再不显
现了。如一朵花开过,落下了,但在别一时刻,枝上又有了,花像极了从前那一朵。
不过,那确实不是从前的了。
岁月也是一样,过去了,再来的,似乎也是相同的,但它却不是在重复。岁月
让什么都老去,又让什么都重新来过。
荒原浩瀚到了天边。天哩,严丝合缝地把荒原罩住,并按自己的意愿,变换着
一些景象。
但,完达山是动不得的,无论何时都稳稳地站在那里,看生灵生灭,看季节变
造。
九虎林河也在林间草畔流出一痕清澈,或湍急如狼嗥或静若银狐拜月。
水所流过的地方皆属荒原地界。
那人如是土著的,就有着令别处人感到实在的语声。说话呢,也不绕弯子,有
时,会令人感到话说得太实太重了,但又必会被那里一些也不掺假的热情所感动。
他们说话常掺入二人转的戏词,很历史很哲性的。
实际上,荒原人是很杂的,那地方哪儿的人都有,来历也不相同。
一千多年前,被君王流放的人慢慢走入荒原。又有饿极了被那漫山遍野的好木
头和无穷无尽的好土引来的,来了方知,土是上等的好土,但活下性命来也是不易
的。
虎狼比人要多,不过可吃的东西皆比人容易对付,便把人渐渐放开。荒天下的
人叫狼剩、大虎的最最多,一些二人转艺人自编的段子里,都是这些人当主角。
直到大跃进那年,荒地才由转业官兵大面积开出来了。只是老天不嫌恶这里的
人,女子赋其美丽,男子给予勇敢,人间欢愉的好事情也尽演给他们看,也令他们
充当主角。可人毕竟是愚顽和短少见识的,有时难免演出悲苦的戏来。
一切不可解释的事情都由大仙来解。
戏仙附在哪个人身上哪个人便成了仙。
暗地里每个村庄都有这样的人,有的灵验,有的不行。
人们对待戏仙的态度不是鄙视也不是尊敬而是惧怕。
戏仙的行当也是可以传授的,但都是男女之间传。无仙无缘的人自然不知内里
的曲直,但仍是怀着好奇和疑问。有时在夜里思想就到了忤道仙的地方去了,偷偷
笑一笑也罢了。
只有泽兰老是在想这件事,为啥男人必要把道传给女人,而女人若传就传给男
人哩?
也有同性别相传的,据说,那样的戏仙是最灵验的,这当中有着怎样的天机呢?
泽兰十分困惑。
泽兰在十几岁时经常端个粗瓷蓝边大碗到离家几里的桦林峪村各个穷苦人家去
讨要大酱。那儿有许多与黄花一同卖艺的人家,她们都十分乐意给她家大酱吃。
在荒原上要大酱可不寒碜,那大酱不比旁物,吃的人越多,酱香就越浓郁。
泽兰家历年下的酱都不好吃。其实工序是一样的,都是选了最饱满的野黑豆温
火慢慢烀一整天,傍晚时,锅里的水已干,野黑豆也已黏熟,趁热用一种专门捣酱
豆的木杵捣烂,然后做成五斤或十斤重的酱块子,也不用任何东西包裹,只用林秸
杆搪在房梁上,任其落灰生虫子都不管。
只等到来年四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