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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桔还在树上时,很少有人注意它们,那累累的绿色果实只是代表着一种成长的过程,人们要看的是它成熟后明媚的金黄。而当这些生涩的果实被摘下来后,它们所代表的含义便不同了。把它们放在桌子上,通常是两至三枚,在雪白台布衬托下,圆润而青碧的表情现出无言的羞涩。一个人在摆放着青桔的桌前,或站或坐,那青桔就会给这个人的神态增加一些特别的韵味,青桔是一种背景,它比成熟的桔子显得更为含蓄、内敛,忧伤而复杂。
很多年前,我看过俄罗斯的一幅名画《少女与桃子》,画上的少女坐在洒满阳光的桌前,在她的桌子上放着几枚成熟的大桃子,这幅画很美,桌上的桃子与成熟而青春的俄罗斯少女互相映衬又互相寓意,有一种生机盎然的效果。我注意到这幅画招人喜欢却不能让人感动,我曾反复思忖个中原因,想到也许是它画出了青春的逼人魅力,却没有画出青春里特有的惶惑和成长的忧伤。假如画家将桌上白里透红的大桃子换成青色的桔子,画面所传达出的情绪将会立刻大变,青春期的抑郁、期待、迷惘与躁动不安就会准确地得以表现。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在注意着关于青桔的寓意。大约二十四岁时,我曾写过一首名叫《青桔》的诗,那是一首朦胧的爱情诗歌,诗中写的是一个妙龄的少女决绝地斩断了早夭的情爱生活,失意的男子面对少女分手前丢下的一枚青桔的细腻感受。“桔子哪儿也没有去/像是在把青枝绿叶思念/它再也不会变得金黄/不会让人品尝它的甘甜。”但男子却要保留那青桔,因为那枚青桔留下了“一缕淡淡的心酸/一瞥无法忘怀的幽怨的目光/一个沉默而燥热的初夏/一个黄昏来时苦涩的怀恋”。写这首诗时我刚刚经过一次伤怀的失恋,但在风沙弥漫的北方并没有任何青桔可见,当时为什么要选择青桔为诗的主题意象呢?似乎并没有特别仔细地思考过,只是觉得青桔的样子最是适宜象征失恋的酸楚和苦涩。
与草莓、樱桃以及苹果、鸭梨等水果不同,无论是青碧的还是金黄的桔子,它的色彩仅是一种包装。人们在品尝它时,那层包装就会被不假思索地剥去,因此,桔子在它的色彩没被剥去之前,它的内瓤便无从得见,它比上述水果有更多的未知与神秘。正因为有此未知与神秘,唐代的《玄怪录》里记载说,有一川人家有桔园,其中有两大桔子被剖开,发现每桔中有两位老汉,在下象棋。后人称象棋为“橘中戏”,这也是后人将象棋谱称为《橘中秘》的缘起。
在对果树的诸多赞美文字里,桔子备受关注(文人墨客总会首选那些成熟的对人有益的树种,且很少有人去关注生涩的果实。需要说明的是,桔子是“橘”在今天的俗称,常与“柑”联称为“柑橘”)。屈原在他早期的天才诗文里有名篇《橘颂》,与同收在《九章》中的其他各篇形式不同,《橘颂》通篇用四言与三言,以对橘的歌颂,托物寄兴,自况坚贞,借赞美橘树来抒发自己的高尚节操。
因为家贫,我在八岁时才第一次见到桔子,那是北方夏天的一个干燥的早晨,是在小学校的教研室里。我去替老师拿黑板擦,在老师堆满作业本的旧办公桌上发现了还带着枝叶的三枚绿色的果子,那青翠欲滴的迷人水果深深吸引了我。我手握黑板擦,愣愣地站在那儿凝视着它们,在那精神与物质都极度匮乏和饥饿的年代,它们散发着无穷的诱惑。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忍不住,握住其中一枚桔子,想品尝一下这迷人的果子究竟是什么滋味。正在这时,教研室的门开了,老师走了进来,他用不无嗔怪的复杂目光看着我,使我一下无地自容起来,我丢下桔子跑回教室。老师当然没说什么,但有好几天我都沉浸在羞愧难当中。
在自责的煎熬里,我无法想像桔子的滋味究竟怎样,那翡翠样的果子对我确实有种悠远与神秘。尽管后来真的品尝到它时与想像的相去甚远,但桔子仍然是我最喜爱的美味佳果之一。二十年后的夏天,我第一次南下花城广州,在火车站旁的立交桥下,一个挑担子的老阿妈向我推销筐里的柑橘,那鲜润喜人的果子和令北方人意外的便宜价格,使我二话没说,一下买了一大塑料袋,吃着它们,我乘船去了海南。
现在,桔子是我最常吃的水果之一,同样称为桔子,丰富的品种使它们表现出了多样性,酸甜滋味各有其妙,外观颜色也青绿红黄不同。但我最喜欢的还是青色的桔子,它们羞怯、生涩的样貌,使我恍然记起青春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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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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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现代汉语规范词典》中认为“桔”(ji帲┎皇恰伴佟钡募蚧郑荒艽妗伴佟弊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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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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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自然是吃过的,但要生动地描绘这娇小而红艳的果子,讲清它的滋味及背后的意蕴,确非一件易事,在不少中国人的心目中,樱桃与其说是物质的,不如说是精神的。
众多以樱桃借喻的民谚里,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樱桃好吃树难栽”,谚语的内涵无须解释,色香味俱佳的时令水果不胜枚举,为何偏偏选了樱桃呢?
樱桃犹如弱不禁风的旧时女子,对气温和地域都十分挑剔,可谓冷热都不好伺候。与苹果、桃、杏、李等核果类果树相比,“好吃”与否且不说,树难栽是不争的事实。因此,樱桃大名鼎鼎,却从未成为果树的主流,历史虽久,布地虽广,但在我国的栽培面积却非常之小。
几乎与人类共同成长的樱桃,是落叶乔木中果实成熟最早的。暮春五月,复苏的大地上正当柳绿花繁,樱桃已红艳艳地闪亮登场,它晶莹剔透、玲珑娇小与令人心痒难当的春天一同款款而来,既喜悦又怜惜,既平易又惊奇。好“色”的古代墨客骚人,曾将樱桃和芭蕉的色彩比照而写,将形容词活用为动词,留下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佳句。务实的广东人则直抒胸臆,有戏剧名叫《红了樱桃碎了心》。
将樱桃与美人相勾连,古今中外的诗文多矣。中国古典美女的标准中,“樱桃小口”是必具的,美人的嘴,谓其小而红润如樱桃,曰“樱唇”。张宪《太真明皇并笛图》诗云:“露湿樱唇金缕长。”现当代的一些言情和准色情的小说里,更是将少女的乳头喻为鲜润的樱桃。
在法国,诗人克雷芒的名字与《国际歌》的作者欧仁·鲍狄埃一样家喻户晓,这是因为克雷芒写了著名的《樱桃时节》,这首1866年问世的歌曲,一直受到浪漫的法国人的喜爱,歌中唱道:
当我们歌唱樱桃时节,/快乐的夜莺和百灵一起飞来共庆。/美丽的姑娘心迷意乱/恋爱的人心中洒满阳光!/当我们歌唱樱桃时节,/夜莺和百灵叫得更加响亮。
多么短暂啊,樱桃时节,/双双同去采摘时,一边做着梦想/爱的樱桃如罗裙,红红似血落叶下/啊,多么短暂的樱桃时节,采摘时梦想着珊瑚红的耳坠。
当你进入难忘的樱桃时节/如果惧怕爱情的忧伤/便要远离美丽的姑娘。/但我不怕残酷的痛苦/每天我都在受苦中生活!/当你进入难忘的樱桃时节/你也会尝到爱情的苦楚!
我永远喜爱樱桃时节:/就在此时期/我心中充满着/绽开的伤痛!/命运女神把伤痕留下/却再也不把我的痛苦掩藏……/我永远喜爱樱桃时节/和我心中隐藏的一个梦想!
由《樱桃时节》约略可以感受到人们为何对樱桃情有独钟,仅有美丽和美味是不够的,还要娇弱,短暂易逝,美而伤感,最易触动的是人们对短命而美丽事物的哀怜。我不知道中国影片《红樱桃》的寓意,想必也是如此吧!
在东欧,有一个几乎不为人知的作家,阿尔巴尼亚人米吉安尼。这位享年仅二十七岁的短命作家,在1936年的散文绝唱里,写的也是樱桃:“樱桃成熟了,通红通红的,像年轻的山区女人的血液。而在山区女人的心房下面,爱情的果实也成熟了。山区女人坐在自己茅屋的门槛上,她苍白的面孔只有鲜红的嘴唇,就像枝上的樱桃一样。”文中描绘了这个怀孕的山区女人在生产前后因饥饿而想吃樱桃的感受和行为,最后写道:“春天的大自然在欢笑,因为鲜红的樱桃成熟了,穷人的孩子出生了。”
将樱桃的喻意衍化为一种实实在在的精神,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很多人赞美米吉安尼写得好,我想更多的是出于对短命作者本身具有的樱桃情韵的容纳和遗憾。
樱桃被赋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