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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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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儿问:
  “离开这个家你去哪儿?”
  小姐说:“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豆儿说:“我想去陈掌柜家。他家有一个蟋蟀房。”
  小姐说:“那好吧,我就去嫁给陈掌柜。”
  豆儿说:“陈掌柜已有正房了呀!凭小姐的身份总不能当小妾吧。”
  小姐说:“当小妾也无所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
  豆儿记得当时她还说过,不嫁给陈掌柜,他太老了,他要有个儿子就好了,小姐可以跟他儿子明媒正娶。豆儿已经知道小姐阿雄和秦钟闹翻,至于什么原因小姐缄口不言,豆儿从小姐那坠入深渊般的神色中隐隐感到事态一定很严重,豆儿虽然和小姐如胶似漆,自小抵足而眠,耳鬓厮磨,但对小姐不愿袒露的心事,她若过多追问,她知道是犯忌的。
  后来她们发现陈掌柜的儿子是个瘸腿,阿雄便决定做小妾而不愿嫁少东家。
  就这样,陈掌柜有了一个他做梦也没想到过的小妾,巢湖县王氏钱庄的千金阿雄。
  阿雄父母初闻此事如天塌地陷般惶恐痛若,紧接着就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改变,便对前来征询意见的陈掌柜约法三章,第一,不许打骂阿雄,第二,随时让阿雄回家,第三,不准让阿雄有孩子。
  第三项条件里显然包涵着父母最后的希望,他们希望阿雄回心转意后能一身轻松地嫁一个如意郎君,年龄相仿,门当户对,明媒正娶,到时若有一个孩子这一切就难以实现了,孩子将会是阿雄当小妾的这段历史永远无法铲除的标志。
  阿雄的母亲茹毓,一位显得很年轻、丰腴而娇媚的阔太太,在面对前来征询意见的陈掌柜时,那迷乱而激烈的眼神,曾长久闪现在陈掌柜脑际,直到现在陈掌柜依然认为那眼神为世人罕见。
  ……
  二
  和当妓女出身的梅娘相比,陈掌柜自然不能免俗地尊重阿雄。并且恪守着不让阿雄有孩子的许诺,严格地算计着做爱的日期。对前两项条件,陈掌柜基本做到了,既没打骂过阿雄,也做好了随时让她回家的准备,只是让陈掌柜奇怪的是,阿雄从未提出过回家的要求,有时陈掌柜鼓动她回一趟家,阿雄也不回去。阿雄给陈掌柜带来无数个谜,阿雄不肯回家是这无数个谜之一。第三项条件,陈掌柜始终担心保证不了,阿雄的无数个谜中还包括一个谜,那就是阿雄毫无节制、近乎疯狂的性要求。阿雄在陈掌柜身上好象得到了一次又一次彻骨透心的满足,阿雄在更深人静的深夜的叫唤声不仅让陈掌柜害怕,连蟋蟀房正在起劲叫唤的蟋蟀好象受到了骚扰似地缄口了,陈府大院的一些家丁仆佣总是因这声音而久久失眠,更有男家丁,如蟀夫焦大者在阿雄歇斯底里而淫荡无比的叫唤中自我鼓捣起来,而那时候,大太太许氏若恰好没有沉睡,便会坐起来,捻着佛珠,哺哺念着,阿弥陀佛……
  阿雄始料不及的是,正是床上的疯狂满足让她渐渐喜欢上陈掌柜了。对陈掌柜小心翼翼地算着安全期非常反感,为陈掌柜生个孩子的愿望象雨后的蘑菇一样疯长成型,而且阿雄根本就没想过改弦易辙,另觅高枝,当初没有这想法是因为绝望,现在依然没这念头是因为她已经离不开陈掌柜了,所以阿雄根本就不管“安全”不“安全”,只要一有机会她便会支走豆儿,拉下布慢,和陈掌柜搂成一团。
  “我要给你生个儿子。”阿雄说。
  “不能。万万不能啊。我已经答应过你父母,不让你有孩子。”陈掌柜说。
  “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为什么不能给你生孩子?
  “我渐渐老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终会有自己真正的归宿。”陈掌柜说。
  “你就是我的归宿,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阿雄说。
  “唉,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陈掌柜感慨啼嘘。
  另一次,阿雄问:“你是喜欢蟋蟀还是喜欢我?”
  陈掌柜说:“也喜欢你也喜欢蟋蟀。”
  阿雄继续问:“到底是我重要还是蟋蟀重要?”
  陈掌柜说:“你重要蟋蟀也重要。”
  阿雄觉得问得含混不清,思忖片刻,再问道:“是蟋蟀更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陈掌柜说:“蟋蟀更重要,你也更重要。”
  阿雄觉得依然没问明白,便换了一种说法:
  “假如蟋蟀和我,只准你选择其一,你是选择蟋蟀,还是选择我?”
  陈掌柜说:“两人都选择。”
  阿雄还在寻根刨底:“只准选择一个,你选择谁?”
  陈掌柜想了想,说:“那就……选择你吧!”
  虽然有些牵强,阿雄却还以为这是老掌柜的一句真言,过后她依然没有明白她其实一直生活在一种暗示之中。这种暗示其实即不神秘,也不复杂,简单明确,但却令人无法逃遁。若干天之后,阿雄依然纳闷,明显的谎言,她却当作真理。这究竟是为什么?
  三
  阿雄离开秦钟突然改嫁给陈掌柜对陈掌柜来说是一个谜,秦钟为阿雄所害而暴死对陈掌柜更是一个很震惊的谜,自阿雄做了他小妾之后,陈掌柜觉得就象生活在云雾一样翻卷的谜题之中,如果不是蟋蟀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耗费了他的精力,陈掌柜是不可能对这些寞不关心的。不过得知秦钟死讯,陈掌柜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跟自己睡觉时有失大家名门规范的大喊大叫的梦一般的女人了。
  平常每次秦钟来阿雄这里呆上一时半会儿走后,陈掌柜就会在阿雄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讳莫如深的隐忧,陈掌柜虽然在忙着他的蟋蟀,秦钟来看阿雄时,他一般都不在场,偶尔瞥一眼阿雄的屋子,却发现大多是秦钟和阿雄的婢女豆儿说话。秦钟走后就会有一些小玩意从阿雄屋里被扔出来,诸如手镯、耳坠、帽饰、头簪之类,那不知是秦钟送给阿雄的还是送给豆儿的,这些饰品被扔在院内的枣树下,石桌石椅间,很快就会被一些仆人拾去珍藏,顺带产生一些悬想猜测。关于阿雄话题,仆人们从来都是在极隐秘地谈论,阿雄不同凡响的身世和同样不同凡响的容貌举止是家丁仆佣们由衷敬畏的,他们在对待梅娘和阿雄的态度上如同白天和黑夜一样截然分明,身为下人他们却认为梅娘比他们更下一等,妓女的出身使梅娘被陈府的上上下下所不屑。而对待阿雄,仆人们无论在表面上还是骨子里都不敢轻慢的。
  陈掌柜起初在跟家人介绍秦钟时,当然没说他是阿雄往日的相好,只是搪塞说是阿雄的表弟,陈掌柜在替阿雄掩饰的同时也是在替自己掩饰,第一次秦钟贸然造访陈府之前,阿雄就跟陈掌柜说起过秦钟,阿雄说起秦钟时语气之简慢丝毫也没有让并不缺乏心眼的陈掌柜多想什么,只是秦钟来了一次之后,陈掌柜就隐隐意识到阿雄和这位轩昂高大、气度英武的青年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往事,而不仅仅如阿雄所说的是一个远房的亲戚,果然阿雄很快就对陈掌柜坦言,她以前跟他好过。
  “为什么不好了呢?”陈掌柜问这话的时候,他承认是怀着一种很急切的心清,虽然他历来对儿女私情不大关心。
  “我早晚要杀了他,怎么会跟他好呢?”阿雄说。
  接下来,陈掌柜问话是所有人在这种情形下都会问出的话,那就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恨他。他坏透了。”
  糟糕的是,阿雄紧接着就扑到陈掌柜怀里,硬咽道,我的好人,关于我和他的事你什么都别问,你答应我,什么都别问,你答应我。阿雄每在情绪激荡的时候就产生性欲,这一点陈掌柜已习以为常。阿雄很快就向陈掌柜展露了温热绵韧的胴体,那一次大概已近年关,院里某角落传来的纺车声平缓和喜庆,陈掌柜在阿雄的百般挑逗下亢奋异常,阿雄的叫唤声淹没了吱吱嘎嘎的纺车声,陈掌柜在酣畅淋漓之后,一股脑地答应道,好的,好的,我不再问你和秦钟的事了。
  陈掌柜基本就没有再问她和秦钟的事。但陈掌柜发现每次秦钟来看她之后,她总是迫不及待地要找他上床,这就意味着秦钟每次到来都给她带来一次恶劣或是激动的心情。而且,狂迷之中总是回荡着阿雄的一句突兀的叫喊声: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开始陈掌柜觉得这只是阿雄的昏言戏语,肯定是秦钟的哪一次越轨不忠给阿雄带来了强烈的精神刺激,阿雄用自己的妄想来宣泄心中的仇恨,也仅仅是说说而已,可后来陈掌柜意识到阿雄并不仅仅是说了而已,正常的判断对阿雄来说也许根本就是不得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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