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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敬斋的话在三宝听来有理,但又让他感到为难。“师傅,要把石头的头拿来不太可能,他的头挂在城楼上,白天黑夜都有鬼子守着。”
常敬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又凝视了一会儿儿子的无头尸体,然后站起身来,他对三宝说:“快骑马进城去,把我的雕刻工具搬来,我要为我的儿子造一颗头,让他到了阴间也体体面面的! ”
常敬斋的这个决定激动了他的内心。他又进到密室去,挑选着可以用来做一个头颅的翡翠毛石,最后,他挑了一个让他满意的毛石。然后他搂着这个毛石,就像搂着自己儿子的头一样,深情而慈祥。
“石头,我的儿子! ”
他搂着这块翡翠毛石,哽咽着凄凉地叫道。
他的叫声,就像瓷器破碎的声音一样,清脆而尖锐。
常敬斋躲在密室里,用三宝从腾越城里带来的雕刻工具认真地雕刻着儿子的头像,他雕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都庄严。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玉雕师和父亲,正在做着人生中最有价值和意义的事情——为自己失去了头颅的儿子,再造一个头颅。
因为要等待常敬斋雕刻好常石头的头颅,常石头的尸体,就只能摆在后花园那棵正盛开着的金桂树下。尸体摆放了三天后,开始有了腐臭味。
这尸臭味与金桂的香味交杂在一起,嗅一下比真正的尸臭还要难闻。三宝那天来到后花园后,就被这股怪异的味道弄得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更要命的是,这股怪异的味道还招惹了大群的苍蝇和几只饥饿的乌鸦。那些苍蝇在后花园里胡乱地飞舞,而那几只乌鸦,蹲在常家大院的屋顶上,发出了一声声令人讨厌的叫声。三宝多次试图赶走这些乌鸦,但赶走后不到一刻钟,它们就会倔强地飞回来,继续蹲在屋顶上,发出令人讨厌的叫声。
乌鸦的叫声让常家大院更凄凉和悲伤。常敬斋已经有两天不吃不喝了,他夜以继日地雕刻着儿子的头像,真正到了废寝忘食的境地。
黄剑峰从界头赶来的时候,常敬斋刚好“造”
完了儿子的头。作为一件雕刻作品,这个头像出神入化,栩栩如生,堪称完美。特别是那脸上浮着的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更是将人物塑造得入木三分。但作为父亲,用这样的方式为儿子“造”头颅,这里面,隐藏了太多的凄楚、无奈和苍凉。
黄剑峰紧紧地拥抱着常敬斋,任常敬斋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哭吧,尽情地哭吧,敬斋兄,敬斋兄呀——”
黄剑峰是代表抗日政府给常石头颁发烈士勋章的,常敬斋说:“我这顽劣的儿子怎么配做烈士? ”黄剑峰说:“只要敢打日本人,牺牲了都是烈士! ”黄剑峰边说边把烈士勋章别在躺在棺材里的常石头尸体的胸上。那个翡翠雕刻成的头颅眼睛紧闭,宁静而安详,只有那丝调皮的笑容里,隐藏了逝者生前的顽劣性格。
常敬斋将儿子的尸体埋在了常奶奶的坟旁。
和顺古镇的后山上,又多了一个小坟冢。等前来哀悼的人都散去后,常敬斋一屁股坐在了儿子的新坟前,他一边为儿子烧着纸钱一边对着儿子的坟头说话:“石头,你这孽子,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在爹的前头了呢? 黄泉路上有啥子吸引你的,让你赶得那么匆忙。石头,你别怪爹生前总以为你是块烂铁,怎么也成不了钢。事实证明你不仅是钢,而且是好钢。你现在成为烈士了,你给常家挣了脸。你用生命挣的脸面,我这做爹的怎么也不敢丢。你的仇我报,我的杀子之仇我也要报! 儿子,在阴世可不要像你在阳世那样淘气,你要听奶奶的话,经常照顾好你奶奶,帮你爹敬敬孝心。在人前,别流里流气的,要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了,你是烈士。烈士,烈士是什么? 是石头中的翡翠! 知道不? 烈士。烈士可是榜样哦! “儿子,从来都是儿子给老子鞠躬,今天,老子给你鞠躬了,你好好安息吧。”
他说完扭头就大步流星地下山去了。
山下,常敬斋对等候的黄剑峰说:“剑峰兄,我想像你一样,去界头,参加抗日游击队。”
“不行。”黄剑峰摆了摆手说。
“你嫌我老了是不是? ”常敬斋问道。
“我老还是你老? 敬斋,你在这里,更有利于抗日工作。你认识日军腾越城防指挥官小岛次郎中佐的事,我本想向临时抗日政府汇报。但我考虑你的安全,没有汇报。但我现在代表抗日政府明示,你要充分利用这个关系,必要时搞到鬼子重要的情报。现在,我代表抗日游击大队宣布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的秘密交通员。”
黄剑峰握着常敬斋的手说。
常敬斋摇了摇头说:“要我去跟杀害我儿子的仇人去套近乎,这恐怕做不到。你们在跟日本人战斗,我也会用我的方式与日本人战斗! ”
“接近小岛次郎,刺探到重要的情报,这也是战斗方式的一种。”黄剑峰开导常敬斋说。
“剑峰,你让我好好想想。过去我答应你接近小岛,是因为那时还没有杀子之仇。现在不一样,我担心我见了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常敬斋真诚地道。
“敬斋,我得走了,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告诉我。”
常敬斋回到常家大院,第一次那么强烈感觉到这常家大院是如此的空,空得压抑,空得人内心发慌。这原本是为了向乡里们称赞,它的堂皇和气派,它的精工巧雕,一直令见到它的人津津乐道,但现在它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空空院落。
夜幕如一块生铁一样,沉重而压抑地降临了下来。常敬斋进了密室,坐在凳子上仔细地擦着那支英制双管猎枪。擦好枪后,他又打开装满子弹的箱子,拿出一盒子弹来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摸过枪了,常敬斋感到有些手生。于是他就坐在密室里,随意用粉笔画了一个鼻子上长着仁丹胡子的日军头像,就举了枪瞄准。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单调的瞄准动作,直到他认为和顺古镇的人们都入睡的时候,他才放下枪,开始装扮自己。他给自己贴上了络腮胡,穿上了马靴。为了有效地隐藏背上的双管猎枪,他还披上了从缅甸买回的英国人做的黑面红底的披风。当他将这从未披过的披风披到自己身上,凑到镜前时,自己都忍不住大吃了一惊: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镜中的这位侠客会是自己。
整个和顺古镇都睡去了,蹄上缠了破布的马打巷子里经过,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最警觉的看家狗也没叫一声。常敬斋在夜色中出了和顺古镇,就打马直奔腾越城而去。快马扬起的风,吹得常敬斋只觉得耳根子生疼。
日本兵占据的腾越城楼上,安置了明亮的汽灯。常敬斋在远处就能看到城墙上走来走去的日军哨兵。那个哨兵也许因为从未遭受攻击,觉得这放哨的夜晚过于悠闲,就一屁股坐在城墙上,背对着城外怡然自得地抽起了烟。从过军的常敬斋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翻身下了马背。为了枪声响后不把马吓跑,他把马缰绳拴在了路边的行道树上。
他将英制双管猎枪从肩上拿下来,叉开双腿,举枪瞄准了那个正坐在城墙上抽烟的背对着他的日本哨兵。这个时候,他的心中竞涌起一阵兴奋来了。
只听“啪”的一声,那个日本哨兵的背上就开放出了一朵美丽的梅花,随即就扑进了城墙里。
枪声一响,警报大作。沉睡的腾越城顿时惊醒了过来。等杀气腾腾的日本兵打开城门,冲将出来的时候,常敬斋早已骑马远去,他们只在先前常敬斋射击的地方,捡着了一颗还散发了浓烈火药味的猎枪子弹壳。
这颗猎枪子弹壳最后摆在了腾越城防指挥官小岛次郎中佐的办公桌上。日军军械师小心地拿起子弹壳认真地看了一阵后说:“这不是常规部队使用的子弹,这是猎枪子弹。”
“猎枪子弹? ”小岛次郎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确实是猎枪子弹,”日本军械师略带卖弄地说,“小岛中佐阁下,这不是一般的猎枪子弹。
2
这是一种英制双管猎枪的子弹。这种英制双管猎枪,精致短小,但射击的精准性较好,是英国人深为自豪的性能优异的猎枪。这是一种专为英国贵族量身打造的猎枪,价格非常昂贵。但自从英国人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已被政府勒令停止生产了。”
对于军械师的解释,小岛次郎中佐表示满意。
他用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面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