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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顶着脸笑,就像个孩子。
事情很顺利,妻子与丈夫一起出国。妻子怕丈夫寂寞,在寓所潜心日本饮食,
很快能做出地道的日本菜。因为丈夫从外边回来很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日本饭
简单,却有营养,中国菜太铺张了。”不久,灾难降临。郭松龄组织东北国民军
反戈一击,进攻张作霖失败被杀。盛世才的学费中断,他们夫妇陷入绝境。那是
一段很清苦的日子。到处奔波,渴望得到国内的支持以完成学业。正赶上国内的
反日浪潮,留日学生分成两派,爱国派和逍遥派。盛世才手持大棒,谁敢妥协先
吃我一捧!声嘶力竭,好像在自己的国家一样,对日本警察大声呵斥。邱毓芳在
人群里流下眼泪,她不敢相信贫困潦倒的丈夫爱国热情如此强烈。真不知道他们
是怎么熬过来的。邱毓芳给人洗过衣服,看过铺子,最体面的工作是给日本夜校
讲授汉语。她不但供丈夫完成了学业,自己也在一所大学进修两年,学习社会学
和经济学。
“想想当初在日本,那么困难我们都挺过来了,你现在什么都不缺,缺的就
是机会,有作为的人不怕没有机会。”
有一天,他喝醉了。南京这地方很容易让人醉倒。秦淮河上,浆声灯影,几
杯酒下去,盛世才的舌头就大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讨厌南京。”
同僚们很吃惊,都不吭声望着他。
“南京是个大妓院,军人呆在这里统统都会烂掉。”
“盛科长你喝多了。”
“你嫌我说多了吧,我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在南京呆下去的,我要去西藏,
我要去新疆,给部落首领当幕僚,在边陲线上训练一支劲旅,绝不是南京这种样
子的草包军队,跟棉花一样软绵绵的军队,那也叫军队?你,你,还有你,一个
一个吃得白白胖胖,跟猪一样,只会在长官跟前哼哼,不知道怎么上刺刀怎么拉
枪栓,真可怜那些子弹啊,黄澄澄的金子一样的子弹啊。”
盛世才在众人的惊讶中,掏出手枪,取出子弹,卸下弹头,跟吃炒面一样将
里边的火药全吞吃掉了。勃郎宁手枪的八粒子弹,全吃下去了。一粒子弹一大口
酒。
“怎么样?花生米佐餐好味道啊,好味道!”
谁也没在意盛科长的话,一个醉汉的话不就是胡言乱语嘛。
这时候新疆省主席金树仁的代表鲁效祖到南京来延揽人才,支援边疆建设。
新疆地处边陲,强邻环伺,急需军事人才。大家这才想起盛科长曾说过什么。盛
世才自己也打个激灵,新疆招聘人才的消息首都各大报头条登着呐,中央对新疆
也很重视呀,要不能上头条吗?可你也不想想大漠雪山戈壁之可怕,南京城里大
家议论一番,连新闻记者也懒得去西域采访,不要说是去生活去闯业。大家只知
道林则徐禁鸦片,让皇上给流放到新疆去了。那里自古是流放地呀。
盛世才的心跳得别儿别儿的,他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的那些狂言是很
麻烦的。他给夫人说个大概,邱毓芳也傻了。谁不知道总司令对盛世才特别关照
呢。邱毓芳真急了,急得直揪头发,看丈夫时满眼忧怨,盛世才恨不得把舌头撅
下来。
“本来这是个机会呀,丈夫!”
“新疆太苦,我怕你受不了。”
“就是地狱我也跟你下呀,何况那里生活着几百万人,我们就生活不下去?
林则徐流放新疆,不是还有个降旨扫长毛的机会吗?”
“总司令会放我一马的。”
“但愿如此。”
邱毓芳从来没有对丈夫生过气,这回她再也按捺不住了,一连几天讽刺挖苦,
盛世才脸上的肉突突直跳。
盛科长瘦了一大圈。能不瘦吗?夫人越闹越凶,女人再贤慧遇上这种事会没
完没了的。盛科长继续往下瘦,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显得更大了,双眉紧锁,
眼神忧郁,在南京总部出出进进,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盛科长一眼。大家基本上
都知道盛科长的故事,酒后狂言,要出阳关,金树仁主席立马派人来请,去做现
代班超,多好的事情呀。有人就对上峰说:“让人家盛科长去嘛,去新疆又不是
去北平上海当封疆大吏。”上峰笑笑不吭声。总司令不吭声谁敢吭声。
盛世才要去新疆的消息传到总司令那里,同时也传遍了南京城。总司令忽站
起来,“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一个小小的科长去边疆服务也是为国家效力嘛,
很正常嘛。”
陈诚说:“要削平北方军阀,就不能丢掉盛世才,有点有点太可惜了,他是
很优秀的军人,应该留在总部,或者中央军里。”
“整个南京沸沸扬扬,不放他走,好像我蒋某人不支持边疆建设。”
“另选一个人也行啊,黄埔学员有的是。”
“他们都不行,他们会在戈壁滩上销声匿迹,盛世才跟他们不一样,盛世才
是日本陆大高材生,据说在东京还热衷于社会主义,有左派思想,新疆与苏俄相
邻,张学良比不上他,金树仁更差。”
“这种阴鸷之人,非总司令驾驭不可。”
“大家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他的夫人很了不起,坚决支持丈夫去西域做现代班超。”
“她可要独守空房喽。”
“她跟丈夫一起去新疆。”
“有这种女人?”
“南京的妇女界闹翻了天,她们把邱毓芳比做俄罗斯十二月党人的妻子。”
“娘希匹,我是沙皇吗?我流放盛世才了吗?赶快想个稳妥的办法,平息这
件事。”
“学生想好了,盛世才一生的抱负就是当将军,他现在是上校,我们可以给
他升一级,给个师长干,有兵权的师长,他会满意的。”
“让他到江西去剿匪吧。”
“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去新疆。”邱毓芳跟个将军一样,大手一挥,“我们
已经答应金主席了,我这几天翻地图查资料,西域太神秘了,刘曼卿①能独身闯
西藏,我们是两个人不能闯新疆吗?”
①刘曼卿:1930年孤身一人闯西藏,恢复了中央政府与西藏地方的直接联系,
成为轰动一时的巾帼英雄。
“陈诚可是亲口对我讲的,正规师的师长。”盛世才很不甘心。
邱毓芳声嘶力竭,“你的志向就是一个师长吗?”
“夫人你想想啊,我一直给人当幕僚,做梦都想带兵,师长可是独当一面的
司令官呀。”
邱毓芳冷笑,“活人要有志气,把你搁冷板凳上这么多年,现在才想起来用
你,姑奶奶我不稀罕,没有这个鸟师长我兴许会留下来。给个师长大爷我偏要远
走高飞,叫新疆方面看看,我盛世才是放弃了将军的位置到大西北来的。”
盛世才还在嘟囔,夫人不客气了,“你咋像个娘儿一样,你再嘟囔小心我拿
大耳光子贴你。”
第三章
6
马营长比大家都小,大家都听他的,把他当自己的首领。他们唱那首黄土旱
塬的悲怆的花儿:
花儿本是心上的话,不唱了由不得个家(自己);刀刀儿拿来头割下,不死
还这个唱法。
古歌的旋律掠过黄土黄沙黄草黄风,掠过滔滔的黄河和无垠的蓝天,跌宕起
伏,呈现着一种朴素而鲜烈的美。
马营长说:“命苦的汉子才唱花儿,跟我马仲英干事要流血掉脑袋。”
弟兄们把手纷纷摞在他手上,好多手摞在一起跟城垛一样。弟兄们说:“你
是我们的尕司令,我们跟你干。”
尕司令这个称呼就这样叫开了。
那年春天,塬上儿子娃娃都闻到自己骨头的芳香。老人们大叫:娃娃们要反
了。
那年春天,塬上的女娃娃小小年纪就显露出少女的天颜。河冰刚刚消散,柳
枝依然黑着,野草依然是枯黄色,女娃娃已经艳若夭桃。她们很小的时候就由父
母做主许配人家。她们是有主的人。
那年春天,儿子娃娃的骨头长硬了,像灌浆的麦穗,显出钢刀的锋利;眉毛
长成了一把刀,嘴角长成了一把刀,整个人寒光闪闪,唤醒了少女夭桃般的梦幻。
父亲告诉女儿:“本该等你十六岁再送婆家,你男人要开杀戒,得提前过门。”
少女沉默不语,她十四岁,懂事了。母亲利利索索收拾嫁妆。父亲说:“你男人
对你动刀子你不要躲闪,你是他妻子,你的血是属于他的,他用刀子喝你的血就
算跟你过了一辈子。”少女脸色苍白,血全聚在胸口,鼓鼓囊囊绾成了花苞。父
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