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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草原。这只猛禽又浮出了水面。铁门关之战跟头屯河之战一样将会传遍天山南
北,传遍整个中亚细亚。从古到今,破铁门关者只有清朝的左宗棠和这个娃娃司
令马仲英。中亚有两个铁门关,一个在新疆,另一个在乌兹别克,据说当年马其
顿王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世界时在铁门关前遭到惨败,马其顿军队进攻的狂潮终于
平息下来。盛世才慢慢地品味着这场出色的战役,他简直难以容忍自己的脑袋,
想什么问题都想得那么精辟那么透彻。也只有他这种军事专家才能体会到铁门关
之战的深远影响。在这块尚武的土地上,一场气壮山河的大战就意味着一切。在
盛世才心潮起伏的时间里,夫人和参谋悄悄地站在一旁,盛世才终于平静下来,
“给我电话,接苏联领事馆。”总领事已经知道铁门关之战。盛世才说:“马仲
英活着,亲自指挥这场战斗。”总领事说:“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36师已
经被强大的红军赶出天山,平坦的塔里木盆地没有任何屏障,飞机和装甲部队将
大显身手,古老而神秘的塔里木马上要变成屠场,变成墓地,多么辽阔的墓地呀!”
天山南麓塔里木盆地边缘,古城库尔勒,与城池相连的是闻名中亚的大海子
博斯腾湖,大草原一般辽阔无垠的芦苇包围着滚滚波涛,很容易被人看成大海。
鸟儿都飞不过去的辽阔水域。长途征战的36师官兵伫立在潮润的海风里,一场荡
涤灵魂的沐浴,默默地祈祷。追击而来的苏军装甲部队看到这景象惊呆了,飞机
坦克的轰鸣声根本不存在。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祈求真主安拉。”
“谁也保佑不了他们,该死的野蛮人,飞机坦克要好好教训他们。”
苏军官兵的谈论很快被打断了,是那些被俘的36师伤兵。俘虏从晕目中苏醒,
苏醒后的生命平静而安详,“大海朝我们涌动,我们爱慕大海。”
“去爱慕死亡吧!”一名苏军军官拔出手枪,顶在俘虏的脑门上。俘虏失去
了一条腿,双手被捆在炮塔上,他的神情矜持而孤傲,他根本不看军官和那把枪,
他眼瞳里很平静地展开了整个博斯腾湖,他脸上露出微笑,一下子把军官惹火了,
“你爱慕的是死亡!”“死亡是最深邃最古老的大海。”枪响了,挨枪的人仅仅
偏了一下脑袋,好像故意抛掉了另一半脑袋,剩下的这一半酣然入睡,根本不理
这个疯子。疯子又放一枪,竟然打偏了,连打三枪,都没打着。上司及时制止了
他的疯狂,不能在中国人面前露出蠢相。上司开始用另一种方式显露蠢相:他一
定要让自己的官兵亲手教训中国人。跟一个勇士一样,不能光靠飞机坦克装甲车,
俄罗斯有的是小伙子。
骑兵一直在后边跟着,现在赶上来了。每个骑兵前面带一个36师的俘虏,枪
顶着俘虏的后心。骑兵列队向前,逼近36师。36师阵地上没有动静。第一排枪响
之后,一百多俘虏栽倒在血泊里,另外三百多俘虏喊着扑向马蹄子,扑向马背上
的骑兵。36师阵地上机枪猛烈扫射,青马旅跃出战壕,暴雨般的子弹击落大批骑
手。那匹大灰马最先冲上去,冲进苏军骑兵部队,更多的36师骑手冲上来,真正
的骑兵之战拉开序幕,在坦克装甲车前边展开激战,不到一小时,红色骑兵团全
被砍掉了。
坦克装甲车愣了片刻,在等飞机。飞机很快过来了。飞机盯着大灰马。大灰
马很快跑远了。
在博斯腾湖南边,塔克拉玛干沙漠横在眼前,无路可逃。维吾尔人告诉大家
这是死亡之海,进去出不来。尕司令勒紧马缰,马要冲进大沙漠,尕司令得问清
楚塔克拉玛干到底有多大?维吾尔汉子指指天指指地,天有多大死亡之海就有多
大,地有多大,死亡之海就有多大。尕司令放心了,“弟兄们,我们从河州起兵
找的就是这条路,儿子娃娃跟我上啊。”36师官兵以战斗队形冲进死亡之海。
尾随而来的飞机盘旋一下,请示后方指挥官,指挥官大叫,“骑兵能去你们
不能去吗?冲进去,狠狠地打。”飞机坦克很快就追了上来。
飞机果然有大用场,骑兵能摆脱坦克装甲车,却摆脱不了飞机。飞机放开手
脚低空飞行,专打大灰马和马背上的尕司令。所有的飞机都认识尕司令,这个傲
慢的家伙,炸弹和机关炮老逮不住他。现在飞机从四个方向围上来,织起一张火
网跟捕鱼一样撒出去,罩住了大灰马,大灰马栽倒了,机关炮打出一团血光,炸
弹紧随其后,大灰马被炸没了。硝烟慢慢散尽,在远方失去骏马的骑手甩开双腿
狂奔,飞机大吃一惊,绕圈子冲上去。还是四架,很快就到了骑手的头顶,弹雨
泼下去,在骑手的腿脚间溅起一团团白烟,这个家伙跟羚羊一样敏捷灵活,又窜
出去了。飞机俯冲盘旋,火网撒下去,方圆几百米,硝烟弥漫,这个家伙正爬一
道沙梁呢,飞行员连他的领章都看清楚了,接着是他的面孔,一张英武漂亮的面
孔,一个佩剑的美男子,竟然是个美男子。长眠在死亡之海吧!飞行员按下按钮,
炸弹跟鸟群一样飞向金黄的沙梁,沙浪翻滚散开,沙漠换了个样子,跟一张大床
换了床单一样,所有的痕迹全被抹平了。塔克拉玛干,真正的大海,比海更真实
更神秘。飞行员给上司的报告简洁明了,“我亲手埋葬了马仲英!”
12
1934年春天,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被飞机坦克打破宁静的那一年,也是瑞典探
险家斯文·赫定①最后一次中国之行。赫定先生用五十年时间五次深入中亚腹地,
寻找罗布泊的准确位置。他的一切融人这片土地。当他意识到英国和俄国要夺取
这块土地时,他向国民政府建议,尽快修筑内地到新疆的国防公路,重新开通古
丝绸之路。赫定先生受国民政府委托,以七十岁高龄最后一次进疆进行勘察活动。
①斯文·赫定(1865-1952):瑞典探险家。
在哈密吐鲁番,赫定勘察队受到马仲英的热情接待。
当勘察队抵达库尔勒时,到处都是溃兵,人们都在谈论马仲英的死亡,苏联
飞机撒下的传单跟雪片一样一飞舞。溃兵沿大山往库车奔跑。赫定问这些士兵:
“你们已经没有指挥官了,为什么不回甘肃老家去?”
“我们的司令是马仲英。”
“马仲英已经死了。”
“胡说哩,苏联人跟盛世才一个裤裆里放屁,他们说尕司令死,尕司令就死
呀?没那么容易!”
一拨士兵又一拨士兵,他们口气坚定,根本不相信尕司令会死。这些壮健红
润的甘肃小伙子,毫无失败后的沮丧和绝望,像去赶庙会,从沙漠深处返回大路。
那条沿天山南麓伸向库车的丝绸古道跟河流一样汇聚着越来越多的36师士兵。他
们把赫定先生称作尕司令的洋朋友。在哈密城外的戈壁滩上,赫定和他的勘察队
竟然发现尕司令和士兵在一起踢足球,偏远的中亚大漠竟然有足球!洋朋友喜出
望外,两个瑞典小伙子技痒难忍,加人其中,兴奋得跟马一样嗷嗷直叫。那么辽
阔的足球场!球门就在地平线上,太阳守在那里左晃右晃。对准太阳——射门!
当听说这位七旬高龄的老人从少年时代就向往中国,数次进入死亡之海,穿越欧
亚大陆,尕司令佩服得五体投地,亲手泡上二炮台茶端给这位瑞典老人。老人用
洋点心请客,老人发现这个娃娃司令是个严格的穆斯林,不喝酒不抽烟,只吃少
量饼干和牛肉,饮食很节制。清瘦修长却体格剽悍,一个标准的斯巴达式的古典
武士。
“什么是斯巴达?”
老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干脆用《三国》里的马超来解释,“将军就像
反西凉的白袍将军马超。”
“哈哈哈,马超,马仲英,好好好!就是马超。你简直就是我的父亲,我父
亲要活到你这年龄我就安然了。”
“你父亲去世了?”
“叫国民军给害了。”
“对不起,我引起你的悲伤。”
“我不悲伤,这有啥悲伤的,人的生死都是前定的。”
尕司令扬起脑袋吼了两声河州花儿:
丢下个尕妹子走西口,离河州又过个兰州;血泪债装在了心里头,儿子娃要
报个冤仇。
唱红了脖子唱红了脸,尕司令扒下军装,皮带里扎着白衬衣,带上一帮小伙
子又冲上戈壁滩,一个射门,足球跟炮弹一样“轰”一下把太阳击落!大地上漫
开一大摊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