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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举也。乃与守仁及各将领预择聪慧书手各一人以从,暗携文房之具,布于
厅事西壁,每书记一人,记一句,各分号编次,周而复始。是以兵主三日之
训辞虽不假思索,出诸口而无不中节。其役夫之纪集,亦不敢鲁鱼,编既合
而如出素成也。
坐顷。天气正暑,诸将士汗下如雨,莫敢有挥之者。兵主出吴扇百千余
柄,自超以至吹鼓手,各给一把,因命挥之以拂汗,复出圃中瓜,献者于超
等各三叶,士识而下各一叶。兵主曰:“位有贵贱,身无贵贱,自兵主而下
以至士识皆两叶。”于是将士不觉弃热就凉,目为异数。食讫,兵主屏气澄
虑,良久,诸将皆作。兵主曰:“语长,复坐。”曰:“诸君以今日共坐之
处是何处耶?”众莫知意所在,不敢对。
曰:“此非三间房子,乃是一只船,且漏,又当风波之中,若睡的自睡,
坐的自坐,仇人反目,各不同心,将船被风浪飘冲打碎,彼时无分贤愚,无
分恩仇,都是溺死。遭此之际,便是异心仇人,既在一船,说不得平日不相
识,说不得平日仇怨,推此共患共难之心,掌舵的掌舵,掌缭的掌缭,同心
同力,将此船撑过江海。到了上岸时,任从众人各心各路,分投而去也。今
要求漏船过得风浪,却人人不齐心,不共拼一个死力,那个人能免得去。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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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起于世宦者,受国恩有年,崛起布衣者,荣耀逾分。以职事言,分当舍
身,以国法言,势当舍身,姑且勿论。本镇曾听人言:‘武职两手握着便益,
成功则显亲扬名,加官进禄,是一手握着便益也;阵亡则荫子立庙,血食百
世,是又一手握着便宜也。是生得便益,死亦得便益。’但本镇见武职毕竟
庙食者少,下狱者多,舍了便益以图侥。第不知五十年前将官阵亡之时,同
阵偷走者如今还在否?”
诸将曰:“还有今日走回,明日死在家下者。”兵主曰:“死是免不得
死,只是多活几日,做了个带罪的鬼。当时偷活在世,夸他便益,直到今日,
立庙祭祀,天报忠臣,子孙兴旺,还是谁便益?”诸将默然。兵主乃更端谕
曰:夫九边虽同为防敌,惟蓟镇之事与八边不同。我先说蓟镇之形,而后言
将官之习。比如宣大山陕无属夷隔断,且地平无险可据,蕃兵入犯无时,数
千亦入,数百亦入,甚至数十亦入,将官随有警报便就出去追剿,缓急之际,
迅雷不及掩耳,那得齐兵,那得聚众,故特有家丁之设,所谓在精不在多。
与将官厮守一处,人不离营,马不离鞍,一声炮响,早已出门,方才追得贼
及。又有偷马打帐房之类,平日边檄得此功劳,以为根基,及遇大敌,却称
众寡不敌,即厚颜无耻尚可保全身家。蓟镇切近京师,议论即多,山川纠缪,
有险可守,外有属夷限隔,使我一筹莫展。于平时无零贼敢入,使我无根基
可立,于夙昔即有技能无处可试,三五年才一犯,每一犯必东西合势而来,
动称十数万,外延长百余里,或以头为尾,以尾为头,分攻聚突,必有一处
溃入。入则又以精兵扎营自固,彼知勤王之师不日辐辏,自入至出多不过十
日。此蓟镇之形也。吾蓟将士平日既无寸功可保,临大举时便称众寡不敌,
惟以家丁数百窥伺,零星即杀数级,岂能掩罪?甚至无零可剿,却将平民被
掳、士兵割他死头来报功,希以免罪,甚至说谎反功赏誉。试以今日言之,
说谎难行,伪首级不准,倘零功不多,倘无零功而彼寇自入至出全不见面,
总不一交锋可乎?’诸将对曰:“决了不得。”
兵主曰:“既知了不得,如何不讲战?夫诸君所以不讲战者,病在理欲
不并立,实事与虚套不同行,因有虚套行得惯,故不讲战。诸将平日尚怕督
抚,若总镇操守清严,也略怕他。到了报警时,便不怕总兵了,盖知兵马由
不得总兵调度,政出多门故也。及至敌入之时,督抚也不怕,即有小过,料
督抚拘泥旧套,恐有临敌易将利害,必然姑容。且总兵不惟不能做主将,更
为诸将所执拗,甲曰左,乙曰右,嗷嗷众口,以致主将无所适从。其故为何?
盖逆知敌未出边,锦衣官校至矣。督、抚、总兵,或亡于阵,或逮入京,其
时谁与他算帐,欲便追论诸将之失,谁复听之?既而代任上司,又不惟不行
查究,乃预为己地,且益加优言,冀其感我,必然尽力于我,殊不知奸猾之
徒,骗过了多少上司。此诸将所以不用命者,有所恃也。又将官调赴随征之
日,本官未起程,先差人分布于入京道路,及兵部门首内府诸处,计约某日
可追及敌,不待报至,便纷纷扬言曰: ‘某将官追上敌了。’殊不知三千军
内,还无二、三百到。还有相去一、二百里者,谁为查究?还未见敌,及约
期相近,又是前项之人各处称扬曰: ‘某官知何被围,如何砍杀。’其欲妒
人之功,报己之怨者,则曰: ‘某官在某处劄营,如何不救。’寻曰:‘本
官如何杀砍突围而出矣。’甚至喧动圣明,至有王全斌之赐。彼人此路既熟,
决可侥幸,复肯出死力耶?平日结识此套,不知用了多少心机,费了多少金
银,又肯舍死耶?诸君多系西将,率以家丁为利器,决不可以此视蓟镇也。
家丁之召,本为军士气弱,散守地方,倏然遇有小警,一时军士呼集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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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将官当锋,必得亲养恩深之人,相救相护。今诸将每人统兵一枝,二、三
千不等,原要各将将此二、三千众,教练精强,又召家丁二、三百,厚养以
充先锋,今却顾此遗彼,爱小失大,就以军士之马供家丁骑乘,以军士之身
供家丁役使,以军士之粮作家丁养瞻,是得二、三百人之心,尽失部下二、
三千军之心,以有用之军,置之不用之地。是费朝延二、三千军士之粮饷,
而仅得二、三百家丁之力。本为求精,适至冗费,本为求多,反以致寡。既
视二、三千为冗数,又视之为必不可练用。如是而厮役益多,益快其欲。诸
将又且利于此,习于此,偷马打帐房得功,视此为备边之长策,及至大举而
入,便谓此必不可交锋,必不可堂堂相对,凡能神出鬼没,偷窃零骑,挑壕
自固,便是好汉,此牢不可破之习也。其在蓟镇将士,又以大兵所向无敌,
积威所劫,亦谓决不可论战。本镇试为言之。若谓战为容易,固属欺人,但
劲敌鲁来,亦未尝不败。苻坚六十万,晋谢玄以八万败之。乌珠 (兀术)拐
子马,岳飞以五百人败之。汉武帝时用卫青、霍去病扫空王幕,我太祖用中
山武宁王等尽驱元兵于沙漠,恢复中原。此亦为必不可战胜乎?卫青、霍去
病、谢玄、岳飞、中山武宁王,抑神仙乎?抑是我辈之人乎?蓟镇必是大举,
必要大战,大战之道在我,必要合十一路全镇之兵,合众人之心为一心,合
众人之力为一体,除合众人之心力另说。
“且以欲图大战,试问诸君,夫大战之道有三:有算定战,有舍命战,
有糊涂战。何谓算定战?得算多,得算少,是也。何谓舍命战?但云我破着
一腔血报朝廷,敌来只是向前便了,却将行伍等项,平日通不知整饬,是也。
何谓糊涂战?不知彼,不知己,是也。兵法多算胜,就与诸君今日在此算之。
敌惟以弓矢为强,我也是弓矢,况又不如他。使射得他一百人死,他也射得
我七、八十个官军死。彼近身惟有马上短刀、钩子,我也只有短刀,况不如
他。两刀相砍,我砍杀他一百,他也砍杀我七、八十。我砍他一百,他不退
动,他砍我十个,我军便走了。敌以一人而骑牵三、四个马,且马又是经年
不骑,喂息膘壮,我马每军一匹,平日差使赢瘦,临时只驮送盔甲与军之本
身也不能,若与他马对冲,万无此理。如下马地斗,能舍命顶当,需要盔甲,
今我之盔甲,外面新表可观,内里铁叶,一片数个眼,锈烂惟存铁形,还是
好的,其空落如筛子一般,敌射可透,刀砍可破,是盔甲也不如他。惟有火
器,是我所长,但火器又有病痛。且如三千军一营,便一营都是火器,不过
三千杆,临时必下四面营,每面只得六百杆,况一营决无此多,又不敢以六
百杆一齐放尽,思以何为继。只得分为五班,每班不足百杆。临阵之际,死
生只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