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轧的,就赶紧跳到地里。他骑着车,呼啦一声过去了,那几个孩子就会嗷嗷叫着,一路在后面追赶。追赶了一阵,终于没有力气了,只好上气不接下气地朝越来越远的杜小康和他的自行车看,都在心里想:让我骑一会一多好!杜小康把车骑进校园时,不管有人没人,照例要按一串铃声。这时,就会有无数的脑袋一律转过来望他骑车风一般荡过花园。他下了车,将它歪靠在离教室不远的一棵大树上,然后咔嗒一声将车锁上了。孩子们都想骑一骑它,但他一个也不答应。唯一能借用一下这辆自行车的,也只有蒋一轮一人。因为他是老师。
杜小康的成绩还特别好,除了纸月可以跟他比,谁也比不过他。因此,杜小康一直当班长。
不少孩子怕杜小康。这原因倒不在于他是班长。而是因为他家开着杂货铺。这里的人家,买油盐酱醋,或买萝卜干、咸鱼、火柴、小瓦罐什么的,一般都得到杜雍和的杂货铺来买。而谁家买些日常用的东西,如打半斤酱油、称几两煮鱼用的豆瓣酱什么的,一般都让孩子去。这些孩子当中,有不少就是杜小康的同学。他们来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明明是自己出了钱的,但看到杜小康,却有一种来白要他家酱油或豆瓣酱的感觉。如果是家里一时没有钱,让他们来赊帐打酱油或买豆瓣酱的孩子,进了红门,想着马上就要看见杜小康了,感觉就很不好,脚步总是踟蹰不前。至于说,一些孩子一不留神,在与杜小康玩耍时,得罪了他,这时就不肯来他家打酱油或买豆瓣酱。可是,家里正急等着用酱油或豆瓣酱,在父母的不可商量的目光逼视之下,只好很无奈地往红门走。那时,一路上就闪现杜小康的样子,想像着他在看到他父亲准备往酱油瓶里灌酱油时,会说:“他们家上回打酱油的钱还没给哩!”油麻地的小孩一般都不去恼杜小康。
桑桑跟随父亲来油麻地小学上学时,是学校开学的第三天。那天,蒋一轮将他带到班上,对班上的同学介绍说:“他叫桑桑,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大家欢迎!”
孩子们都鼓掌,但杜小康没有鼓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阿恕已经认识了桑桑,说:“他爸爸是校长!”这时鼓掌的孩子们几乎都站了起来,掌声更响。
桑桑看到,只有杜小康没有站起来。他用手托着下巴,只是很淡漠地看了一眼桑桑。
桑桑心里还不清楚,他从此就有了一个对手。……
2
杜小康总能做成许多其他孩子想做、但做不成的事情。比如那天学校通知大家下午从家里带一把镰刀来割河边上的柳枝做柳筐,无论是哪一个班,也未能做到都带镰刀。因为那时正在收割季节,大人们都用镰刀,若没有闲置着的另一把镰刀,那个人家的孩子就无镰刀好带。即使有镰刀能带的,也有一些家长不让带,他们怕小孩用起镰刀来瞎胡砍,把刀锋砍豁了。桑桑他们班的情况也一样,蒋一轮数了数堆在地上的镰刀,皱起眉头上问:“没有带镰刀的,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很不好意思地站起一大片人来。蒋一轮就一个个问过去:“为什么没带镰刀?”这时,杜小康举起手站起来:“报告,我出去一趟。”蒋一轮正在追问一个吭哧了半天还没有讲明原因的孩子,就说:“去吧。”这里,蒋一轮刚把那些没有带镰刀的孩子一个个地追问完,杜小康抱了十几把镰刀来了。这个季节,他家的杂货铺里有的是镰刀。他跑回家,对杜雍和说:“我要拿十几把镰刀到学校,用用还拿回来。”一向对杜小康有求必应的杜雍和想,用一用,照样卖,就说:“拿吧,当心别被刀口碰着了。”那些依然站着的孩子,一见这十几把镰刀上犹如罪犯被人保释了,吐出一口气,一个个都很感激地看着杜小康。而杜小康对这些目光无所谓。
桑桑看着杜小康走回座位上,心里老大不自在。
但一般来说,桑桑和杜小康没有太多的摩擦。桑桑跟杜小康的关系很稀松。两人似乎都很小心。相对于油麻地其他孩子,桑桑似乎也没有太多有求于杜小康的事情。桑桑不缺橡皮,不缺砚台,桑桑也有钱买糖块和小芝麻饼吃,桑桑的成绩虽然不如杜小康,但成绩也不错,尤其是作文,常常得到蒋一轮的夸奖。
但是,有时候,无缘无故地,杜小康就会盘旋在他的心头,像秋天高远的天空下一只悠然盘旋于他的鸽群之上的黑色的鹰。
五月,是收获麦子的季节。像往年一样,油麻地小学的师生们都得抽出一些时间来帮油麻地地方上割麦子或帮着拣麦穗。这一季节,是孩子们所喜欢的季节,他们可以到田野上去,借着拣麦穗的机会,在地里说话、争论一个问题,或者干脆趁老师不注意时在地上抱住一团打一架,直滚到地头的深墒里,然后再神秘地探出头来看动静。女孩们就会一边拣麦穗,一边将地边、田埂上一株蓝色的矢车菊或其它什么颜色的小花摘下来,插到小辫上。
那时,纸月早已经转到油麻地小学来读书了。她常忘了她是来拣麦穗的,总是拿眼睛去望那些开在草丛里的各种颜色的但又开得不怎么热闹的小花。几个女孩就鼓动她掩护她去把那些她喜欢的花摘下来。她战战兢兢地跑到田埂上,用一对睁得大大的眼睛,看着周围,把一朵或几朵,蓝的或淡紫的花摘下来,又赶紧跳到地里再去拣麦穗。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把麦穗拣起来,不是没有麦穗。只是心里还在惦记着另外两朵淡黄色的小花。等到老师吹响哨子,让大家集合时,她的柳篮子里,在那半篮子金黄的麦穗上,居然有了一小束用青草扎住的五颜六色的花。女孩子们就都过来看,但都不动手,就让那束花躺在麦穗上。
今天拣麦穗的麦田,是油麻地最偏远的一片麦田,离油麻地小学差不多有两里多地。因此,太阳还有一竿多高,蒋一轮就让大家从麦田里撤出,把拣来的麦穗倒在一张预先准备好的芦苇席上,然后对大家说:“回学校了,取了书包,就回家。”
一支队伍,离离拉拉地来到了大河边。
蒋一轮在后头走,不一会,就听到前头的孩子传过话来,说过不去河了。
“怎么过不去河?”蒋一轮一边问,一边就“去去去”地说着,把前面走着的孩子拨到一边,直往河边走。
听说过不去河了,后面的孩子就大声叫起来:“过不去河了!”“过不去河了!”来不及从田埂上走,就打麦田往河边跑。
蒋一轮站在了大河边上。他看到那座桥中间的一块桥板不在了。刚才来时还在,大概被过路的有高船篷的船撞下了河,被河水不知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孩子们都来到河边上。见自己忽然绝了路上,面对一条流水不息的大河,莫名其妙地感到兴奋,在岸边跳跃不止,互相搂抱:“过不去河啦!——过不去河啦!——”
蒋一轮说:“等过路的船吧。”
但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也没有见着一条过路的船。
太阳慢慢地西沉,在地里觅食的乌鸦,正叫着,在夕阳里滑动,向栖身的林子而去。风从河上吹来了傍晚时的凉意。
孩子们累了,坐在河堤上,向大河尽头望,希望能看见有一条大船过来。但河上空无一物,只有淙淙流淌的河水。
纸月一直坐在一棵小楝树下,抓着那束花,呆呆地望着大河。她离家最远,她在想外婆:回去迟了,外婆就会担忧地走到路口上来等她的。想到天黑,她一人走在路上,她心里有点儿害怕了。
那座似乎永远也不能再联结上的桥,一动不动地矗立在水中。桥柱把寂寞的水声一阵阵地传给孩子们。
男孩们等得无聊了,有几个就走上了河这边剩下的那一段桥,在大家担忧与恐惧的目光里,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直走到尽头。几个女孩就惊叫一声,不敢再看,把眼睛闭上了。其中一个男孩,还故意向后仰着,然后做出一个正向水里跌倒又企图不让自己跌倒的样子,惊得大家都站了起来。其实,他们离尽头还有一大步远呢。
桑桑笑了笑,在没有人再敢去走这段剩桥时,他却走了上去,而且是一直地往前走,就仿佛前面并无那么一个巨大的缺口,他要一口气地走到已在太阳余辉中的大河对岸似的。
桑桑真的走到了尽头。他笔直地站在那儿,像一棵小松树。
河上的风大起来,撩起桑桑的衣角,吹得他头发乱飞。
桑桑突然仰望天空,做了一个双手向前一伸的动作。
纸月一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