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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的,哈!还有这匹奇异的蒙古马……”
他竟突然指向了我和雪驹……
这简直欺人太甚!毁了人家的草原,抢掠了人家的畜群,抓了人家的亲人,吊打了
人家的父兄,还要强迫人家再来庆祝庆祝?众目睽睽之下,我从未感到这样的无地自容!
我、我无形中成了个什么人?
“感谢皇军!”查干王爷大声喊叫了,“来呀!鼓掌,热烈鼓掌呀!”
仍然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你的不懂!”猪冢竟指着被吊在木桩上残酷受难的牧民说,“大家的,怕这个这
个的!通通的除掉,才能放心放心的!端枪!瞄准!准备准备的……”
十几支枪口顿时一起抬了起来……
篝火闪烁,魔影重重,人们的心眼看就要被撕裂了!
突然,似听得有谁在暗中吟唱。
又是什么九百九十九……
啊!莫非是喇嘛爷?
天哪!是他!
光亮之中!
闪现了……
“谁?”猪冢队长竟下意识地亲自发问了。
“我!一个喇嘛!”答得倒也爽快。
“你的!什么的干活?”声音变冷了。
“回家!”答得更为安详。
“回家?!”似在倒吸一口凉气。
“回家。”却意外平静。
随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瘦小枯干的乃登喇嘛,竟神态虔诚地径直向篝
火走去。烈焰熊熊,火光冲天,他却似乎视而不见。似铁铸的罗汉一般,恍然便踏进火
焰中央去了。盘腿跃坐,双掌合什,任烈焰猛地从自己浑身腾起。
震惊!全场一片震惊……
说也奇怪,那篝火的光焰也似在震惊中变幻。顿失狂猛,却骤然变得柔和通明起来。
乃登喇嘛跌坐其间,恍若重塑了一座金身。金光灿灿,久不变形。还随着飞腾的烈焰,
声若洪钟地送出四句偈语:
以血还血,
以牙还牙;
我不归去,
何人守家?
会场上,几乎所有牧民都对刺刀视而不见了。朝着篝火,不论男女老少一刹那均跪
倒在地。匍匐不起,纷纷跟随颂念起了经文。当然,其间大多数人还是在复颂着这四句
倡语。虽说只是默念,但汇成的那股特殊的声浪还是震撼了草原。
雪驹陡然长嘶了,似在悲壮地响应!
烈火还在熊熊地燃烧着、燃烧着!
那特殊的声浪更加汹涌澎湃了!
日本人最终惶恐地开了枪!
击碎了我那马背上的梦!
那四处飞溅的血!
使我睁大了双眼!
彻底清醒……
第十八章
歌者说,这是彻底觉醒的一章。
我回答,是的!马是在同类血泊中清醒的,人是在残酷现实中想到了明天。
歌者说,明天?那达慕还会进行吗?
我回答,会的!你别忘了,猪冢队长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尽善尽美”偏执狂。更何
况,他早已约请了一批随军记者、随军摄影师,到时候也必定会如期参观他治理下的这
块“王道乐土”。气数将尽的大日本帝国太需要这一切了,即使“假冒伪劣”也在所不
惜。
歌者说,你将成为注目的中心?
我回答,很有可能!在猪冢队长看来,利用那达慕做诱饵他那所有的目的几乎都达
到了:挟制王公、掠空草原。紧缩固守、强征兵夫!而现在似乎只剩下我和雪驹了。作
为一种特殊的象征,也必须尽快地借那达慕画上那“尽善尽美”的句号。
歌者说,而你还仅仅是个孩子……
我回答,是的!一个孤单的孩子和一匹孤单的马!但也别忘了引人自焚的乃登喇嘛。
同样的瘦小孤单,却引发了多么巨大的能量!虽然日本兵仍不断放着枪,但那“以血还
血,以牙还牙”的声浪却始终汹涌澎湃着。启示!一种神秘的启示使我热血沸腾了!
歌者说,你准备单人匹马开始行动了?
我回答,不!这启示使我突然想到了远山,想到了塔拉巴特尔,想到了索布妲姨妈
的突然归来和又突然离去,想到了单巴的意外出现和芒凯老阿奶的谆谆告诫……我和雪
驹并不孤单,而是正处于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之中!
歌者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
我回答,清醒,就绝不会仅仅是等待!
歌者说,那你就从这里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黎明前的夜晚是最黑暗的……
我记不清这炼狱般的惨剧是怎样收场的。是因为温都尔王爷也突然晕倒了?是因为
鲜血眼看就要流成河?是因为枪声始终压不住那默颂的声浪?还是因为猪冢队长看着手
表要准时准点?
总之,一片混乱中匆匆收场了……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于,似乎霎时间又只顾得为第二天的那达慕盛会忙开了。驱赶着
劫后余生的牧民们拔掉木桩。拖走尸体、掩盖血迹、清理会场,甚至还公开宣布了再给
青壮年一天和亲人团聚的时间。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不明白其间的用意,更不理解其间的险恶居心。我只是仍然在原地守着雪驹站着,
久久地一动不动。恍然还记着最后那一刻,火焰陡然间直冲夜空而起,再低头篝火中那
乃登喇嘛的身影却突然踪影全无了。只剩下了火,还有令人痛心的思索。我清醒了,我
开始诅咒自己那三个可笑的愿望。
我盼望明天,却又仍很惘然……
我拒绝了猪冢队长的“亲善”邀请,就是不住进王爷府享受那锦枕缎被的滋味儿。
而是依着那篝火留下的带着余温的灰烬,守着我的雪驹就地躺下了。
我的心头依然汪着泪……
猪冢竟也没勉强我,只不该这荒野之眠也太“隆重”了。不但有六个日本兵荷枪
“守护”着,而且又专门派小玛力嘎来“小心伺候”。并且在我身旁还重新点燃一小堆
篝火。
夜空是深邃的,挂着一颗颗寒星……
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那是老天爷滴下的泪。我把手又插在灰烬之中,又在心头默
默自语了:喇嘛爷!我明白了!我是生瓜、苦瓜,还是一颗傻瓜……想着想着,似那
“秃葫芦瓢、秃葫芦瓢”又在我的耳旁回荡开了。
多亏雪驹又引开了我的思绪……
夜空下,雪驹似一直在舔刷着自己身上的血迹。那是它的同类的。仔细地、认真地
把凡是它能够得着的地方都一一舔去。骏马是最爱洁净的,本不该大惊小怪。但我却看
出了现在它的神情却是异样的。就像在舔自己的伤口,每一舔都是痛苦的。然后便是强
行咽下,眼睛里就滚落出泪。
我的心也像被撕裂着……
随之,它开始痴痴昂首张望了。若有所思,一动不动,似沉浸在某种激动的幻想之
中。久而久之,竟下意识地刨动了马蹄,不自觉地开始咴咴直叫了。这是怎么了?我忙
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啊!只见离赛场不远便是那被抢掠围困的马群。成百上千匹,正在
鬼子的枪口下畏缩地挤在一起。雪驹似正在为它们不安,为它们嘶鸣,甚至为它们好似
产生了某种冲动!
只有我能理解!只有我能明白……
刹那间,我的眼睛里也似只剩下了马群!马群!还是马群!猪冢队长想斩断牧人的
翅膀牧人的腿,难道雪驹是想……我一下便激动地跳起来楼紧了它的脖子。雪驹又激动
地嘶鸣了,但这回却是对着它的小主人!人和骏马也能够心有灵犀一点通,似都有点急
不可待了。
但六支枪口马上瞄准了我……
“嘿嘿!”小玛力嘎却笑了,“急什么?赶明天才成大名人呢!猪冢顾问官还让我
教给你,对着外人该怎么说。”
“对着外人?”我疑惑了。
“你呀!”这家伙竟带着几分羡慕说,“赶明天要来好些大日本皇军的记者、摄影
师,少不了围着你问这问那,还要照像呢!人和马还没动身,就早在日本扬了名了!上
报纸,上广播,真他妈的大走红运了!”
“什么?什么?”我若有所悟了。
“学着说!”他却突然发起狠来了,“见着人就是这么几句话:‘感谢’帝国!
‘感谢’皇军!‘大东亚圣战’功绩赫赫!‘日蒙亲善’其乐融融!‘王道乐土’功德
无量!‘天皇陛下’万寿无疆……你小子要敢说走了嘴,小心你那小命!”
“啊!”原来匆匆收场就是为了这个!
“记住了吗?”他仍在逼问!
“这儿?”我却陷入了沉思!
雪驹还只顾凝视着马群。
我也是……
夜空下,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