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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冒出了许许多多的日本兵。荷枪实弹,张牙舞爪,恍然望去就像一个个黑色的魔鬼剪
影!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惊慌恐惧的哭叫声。
我目瞪口呆了,雪驹也在痴痴张望……
看来他们是把那达慕会场包围了,而且掠夺的范围也绝不仅仅局限于马群。只见一
个个黑色魔影似早有分工,正分别又在抢掠困扰着牛群、羊群、骆驼以至于人!精壮的
汉子一堆,年轻的妇女一堆,只剩下老弱病残被皮鞭追赶着。生离死别,惊恐万状,哭
声四起,惨不忍睹。似那达慕盛会就此结束了,这里顿时已变成了早设计好的人间地狱!
哪还再有赛马?哪还再有摔跤?哪还再有轻歌曼舞?有的只是血!血!血!
我来这里干什么?
霎时,我再不感到雪驹神奇了,而只剩下了感到自己愚蠢!
我的马似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啪!啪!猛地两声枪响炸响了!我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日本兵注意上。反抗
是毫无意义的,我和雪驹被枪口逼到了猪冢队长的面前了。
这时我才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
“有良心的小孩!”谁料猪冢见了我却仍然像如获至宝,“回来回来的,大大的好!
哟唏、哟唏!你的三个愿望,大大的保留!”
我深感意外,下意识地眼望四方……
“哈哈哈哈!”猪冢却不以为然地大笑了,“你的明白?大东亚的新秩序?土匪、
蠢贼、共党大大的有!情报的可靠!要夜袭王爷府,要洗劫那达慕!应你们的王爷邀请,
大日本皇军才来大大的辛苦辛苦的!”
王爷的邀请?我更感惘然……
“哟唏!”猪冢竟特意向我保证,“你的放心的!那达慕,继续继续进行的!大东
亚秩序大大的好,你的赛马冠军冠军的!”
还念念不忘我的第—……
随之,猪冢队长似再不愿仅用语言表示“亲善”了。一招手,竟有六个日本兵牵了
六匹马过来。把我隔离在圈外,仅把雪驹团团围了起来。
我一惊,猛想扑了进去……
但又只见“亲善”的一笑,便猛听得四周枪声突然炸响了。还未等我缓过神儿,就
见得六匹马纷纷围着雪驹倒下了。血!流淌着的血!似正在殷红夺目地画地为牢,把雪
驹紧紧围困在马尸中间。
雪驹!我失声惨叫了……
哈什猪冢队长笑得更亲切了,“你的,不要担心!它的,有六匹马的陪伴着,寂寞
小小的!来人呀!神奇的骑手,贵宾的对待,小心小心的伺候!”
伺候?我等待着更可怕的恐吓…
但没有,却只见小玛力嘎闻声竟不知从哪儿问了出来,单腿下跪,像奴才似的打千,
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嗻!
把我交给了他……
我等待着他的毒打,等待着他的恶骂,等待着他更加变本加厉的杀鸡给猴看!但也
没有,即使是在猪冢队长因紧急事走后也没有,而的的确确是在“小心小心的伺候”。
为此,他竟要把我恭迎进王爷府……
我舍不得下我的马,一步一回头张望着。只见我那雪驹被围困在马尸中间,清白的
身躯上溅满了血。面对着前后左右的六只枪口,昂首向天,似一时间痴了、呆了、凝固
了!
我心疼极了,绝不愿离开它……
“小祖宗!”为此,小玛力嘎竟哀求我说,“没事!猪冢顾问官还留着它唱压轴子
戏呢!”
“那我?”我也脱口而出。
“你?!”小玛力嘎回答道,“那更不用说了!现在就连大王也不敢动你一根毫毛!
猪冢顾问官早吩咐过了,还要派你有大用场呢!”
“大用场?”我警惕了。
“嘿嘿!”他竟用阿谀的口吻对我说,“弄好了,咱们说不定还能一起去到日本,
一起叩见天皇,一起献上宝马呢!”
“啊!”我这才知道我也成了贡品。
“你小子有病!”这混蛋却还在叨叨,“靠了一匹马,就成了他妈的什么‘蒙古的
未来’?邪门!就该着到日本大出风头!”
“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你这是怎么了?”他似自知失言。
“啊!”我却仍只顾啊着,只觉得索布妲姨妈留下那叮嘱顿时回荡起来了——千万
要记住自己是中国人!中国人!中国人……
“你小子要敢胡说!”他压低声音说。
“胡说……”我似恍然醒了过来。
“你你!”小玛力嘎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狰狞,“你要敢让我不好活,老子就先让
你小子活不了!走!”
“走?”我绝对无可奈何。
雪驹绝望地嘶鸣了!
我却走进了王府!
是该多双眼睛!
以防不测……
夜,就要降临了……
温都尔王府沉浸在一片浓浓的暮色之中。夜风冷幽幽地徘徊着,仿佛一天间这里就
换了一种情景:早上还是张灯结彩的“主席府邸”,中午还是鼓乐喧天的“白日洞房”,
现在却骤然冷冷清清地好似化成了一座坟。死气沉沉,正被虎视眈眈的日本兵封锁着。
小玛力嘎好像例外……
我被这阴森森的氛围笼罩着,几乎是被小玛力嘎拖了进去的。看来他还肩负着有关
这里的特殊使命,一进大门竟蹑手蹑脚起来。我还知道这里也将要发生可怕的变故,只
惊讶王爷府为什么也会突然变得这么战战兢兢?
百思不得其解,也只有跟着战战兢兢……
虽然小玛力嘎强制我也绝不容许发出一点声息,但我还是渐渐看清了大院内的异常
情景。只见一间间豪华的厅堂倒也灯火通明,只不该却又一片死寂鸦雀无声。窗口上是
闪现出各位王爷的身影,然而又大多愁眉苦脸呆若木鸡。那位惯使大烟枪的王爷似早已
支撑不住,鼻涕眼泪其状更惨。当然旁边也不乏亲信的近侍家巨,但一个个也噤若寒蝉
难展腰板。好像只有沉甸甸的温都尔王例外,身旁竟出来个敢于说悄悄话的大玛力嘎。
一肥一瘦,一冷一热,对比煞是鲜明。
这是怎么了?惶恐中也难免心生疑惑……
也就在这时,我才发现了几乎每一位王爷身旁,都值班似地立正着一位日本军曹。
貌似恭顺,不吭不哈,似只知静候诸王做出什么决断。但越是这样,竟越像一个个冷酷
的催命无常。又待片刻,终于有的王爷支持不住了。第一位好像是那位大烟枪王,一阵
号陶,随之便踉踉跄跄扑了出来。但身后那喊声却是喜悦的:签了!赞同查干王议案……
紧接着便又是一位,又是一位……看来沉甸甸的温都尔王也沉不住气了,这时就猛听到
大玛力嘎失声大叫了:大王!大王!不可、切不可!此乃查干王爷要让咱们成为丧家之
犬呀……
其声也哀,但小玛力嘎在外却狞笑了!
我仅仅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议案”,什么是“签了”。渐渐地
我竟又思念起我的雪驹:马血画地为牢,马尸截堵成墙,还有六支瞄准了它的枪口……
马啊我的马!高傲、奔放、膘悍、自由,现在正受着这特殊的屈辱折磨!都是为了我啊
为了我,而我却又像被小玛力嘎拴在了裤腰带上!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
小玛力嘎趁我不注意出去了一趟……
正当我仍在为雪驹焦虑不安时,便只听得大门外传来一片径直走来的马靴声。待我
刚一回头,就见猪冢队长带着两个军曹已经跨进王府大门了。决不多言,只是拄着军刀
久久站立在院子的中央。还能抽暇对我“亲善”地一笑,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恶吼:
八格牙鲁!显然不是针对我,只见两个日本军曹闻声就冲入了正中的厅堂!
目不暇接,瞬息万变……
顷刻间,就见老朽的大玛力嘎被从温都尔王身畔拖了出来!
小玛力嘎在我身旁偷笑着……
“顾问官!”而大玛力嘎却还在挣扎着自我表白,“老朽不反大日本皇军,只、只
反对查干王爷那议案!”
根本不听,还在继续拖……
“可怜呀!”大玛力嘎还在嚷嚷着,“我对皇军可一贯忠心耿耿呀!皇天有眼!”
还是不理,拖得更狠了……
“王爷呀!”只能转向哭求了,“您是大王、您是‘主席’,救救老朽呀!救救
我!”
完全没用,还是被拖出大门外去了。
“王爷!太君……”余音不绝。
终于渐渐消失在夜空下了。
我突然明白了这就是——
那“王爷的邀请”……
“哈!”猪冢队长此时却突然变得又“亲善”起来